眉娘一笑,有些意外的真诚,“夫人倘真与我过不去,又何须假借旁人之口?何况,夫人看我的眼中并无嫉妒与怨恨,从第一面我就知道,夫人您必定是个好心肠的人。”

    难为她在风尘里打滚多年还能维持一颗赤子之心,难怪李肃会对她念念不忘——身在烟花之地,却出淤泥而不染,还能这样柔善单纯,不得不说,这姑娘也是个奇观。

    纪雨宁静静出了会儿神,“你当真爱慕老爷?”

    眉娘双颊泛红,不胜羞态,可还是勇敢地道:“是。”

    因为认准了这个人,中间有无数次脱离苦海的机会她都放过了,好在,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真心实意盼着能与这家子好好相处,只要能守着自己所爱的人,此外别无所求。

    眉娘犹豫了一刹,还是道:“妾腹中的这个孩子如是男胎,还望夫人您将他好好养大,哪怕不认妾都行;但,如是女胎,夫人能否允准妾身……”

    她知晓自己身份不够,不配为嗣子之母,因此也不敢妄想争取些什么,但,骨肉之情也实在不忍割舍,倘她怀的是对夫人毫无用处的女儿,应该能允她自己抚养吧?

    纪雨宁叹了一息,“我不会要你的孩子,无论男女,此话不必再提。”

    说罢待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他当初能为了富贵抛弃你一次,你怎知不会抛弃第二次?”

    面对纪家求亲,李肃可从未提起他曾有过一个相好的情人,那之后也未关心过眉娘的境况——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她怎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眉娘怔住。

    在京中论起泼天富贵,长清长公主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她是先帝在世时最宠爱的女儿,名下的封地与采邑,比起亲王也差不了多少,更拥有京中最大的一块园子,号为“静园”,冬暖夏凉,十分宜居。

    每年盛夏,她都会邀请皇弟来此避暑,当然她准备的风景可就不止花草林木那样简单了。

    楚珩看着戏台上引吭高歌、奋力扭着腰肢的舞伎们,十分无语,“皇姐,这便是你所说的惊喜?”

    长清长公主笑眯眯挥着一把玉扇,磕了磕他肩头,“怎地,还是入不了陛下法眼?”

    这几年来随着朝政渐渐稳固,皇帝膝下犹空,长清公主倒是多了个做媒的癖好——说不得是受人指使,譬如他的母后。

    长清公主忙叫起屈来,“这你可冤死我了,倘是母后交代,为何不到朝中寻觅人选,弄这些庸脂俗粉做什么?我呢,不过是见你终日案牍劳形,想助你散散心罢了。陛下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为何把自己弄得跟老头子一样,实在无味。”

    楚珩面无表情,“你所谓的散心便是找一群姑娘顶着烈日跳得满头大汗?再舞下去,朕瞧她们都快中暑了,还是省省吧。”

    长清公主埋怨皇帝不解风情,可见里头的几个确实显出气力不支之态,只得命歌舞暂停,将她们带回府中歇息。

    人群从面前经过,皇帝本来没怎么注意,可其中一个不慎掉了手绢,又误打误撞踩中了后面人的脚,队伍便乱糟糟起来。

    长清公主见他目光灼灼盯了半日,心下便已了然,挥手示意那个鲁莽的婢女过来——看不出来,小丫头片子还挺有一套,办法虽粗糙了点,管用就好。

    婢女娇怯怯地来到皇帝跟前,屈膝行礼,“陛下万安。”

    楚珩吩咐随从太监郭胜,“给她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