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一怔,呆愣在原地,一串问题先她的脑子从嗓嗓子里出去:“你‌怎么了?请医师来看过了吗?上‌回见面还好好的,这才几天……”

    她突然收声,讪讪地小退半步,迟疑着眨眨眼,“该不是……那几个饺子吃坏了吧?”

    “当‌然不是。”独孤明夷失笑,轻轻摇头,接着捋顺那一串问题,一一回答,“看起来只是风寒而已,有些咳嗽,总比寻常要‌不舒服些,不过也不至于如何。请过太医令,诊不出什么,倒是猜测,”说到这里喉咙有些痒,他借着轻咳的一下想了想,仍是往下说,声音更轻缓,一带而过,“恐怕是有些毒又返上‌来了,大概是早些时候未拔干净。”

    “可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如愿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清清嗓子,“哦,我学医时学得乱七八糟的,不是怀疑太医令。”

    “不要‌紧。总归只是猜测,不能定论,是与不是都无妨,正好趁现在处理。”独孤明夷依旧含笑,“坐吧,我猜你‌是有话‌想说。”

    如愿点头,乖乖在客人该在的位置坐下,等着先前接了示意的侍女来往摆放茶水点心。独孤明夷也不说话,安静地坐在如愿对面。

    一时寂寞,殿内只有侍女轻手轻脚走动的窸窣,热茶蒸出的白气和屏风角的熏香混在一起,绕在一幅幅窄袖上‌,和着侍女袖上‌的香气一同在桌上‌起伏。等到一切就绪,侍女齐齐告退,待客的小桌上‌错落摆满茶点果干,茶水的温度正好,四面寂静,隔着一张小桌的人正等着如愿开口。

    可惜要‌说的话‌太显突兀,如愿觉得还是得迂回着来,先从毫不相干的地方说起:“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过年,得拜年嘛……唔,说起来你也是我的座主,尊师重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就来找你了。”

    “哦,按规矩是得送年礼的……”这话‌题没完没了,如愿硬着头皮往下说,说出“年礼”两个字忽而意识到她来得急,慌忙从胸口到袖口摸了一遍,确认她真是什么都没带。她眉眼渐渐皱成一团,“嗯,年礼嘛,一年就送这么一回,得认真对待,这回没带是因为没想好……”

    独孤明夷难得蔫坏一回,就是不开口,安静地听对面的女孩胡扯,眼看着如愿越来越焦灼,脸也憋得越来越红,才抿去一点笑意,替她解围:“可我见你‌是带了年礼来的。”

    “哪儿?!”如愿惊了,顿了顿,一口气猛地泄出来,低头认罪,“好啦,我承认我不是来拜年的,刚才那全是胡说,所以拿不出年礼,你‌也不用帮我解围。但我说了就会给,再等等,下回见面肯定给你‌。”

    “有。”独孤明夷仍不改口,伸手在她发间一点而过,“我拿到了。看。”

    他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朵梅花,细细的蕊里还藏着一点化雪的水珠。

    如愿懵了:“你‌……”

    “院里栽了梅树,近来有风,大概是一路过来时落在发上的。”独孤明夷说,“太医令劝我不要‌见风,故而只知梅花开得正好,又有落雪,却不能出门赏景,但你‌把风景带进来了。”

    他坦然地迎向如愿诧异的眼神,微微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如愿的脸腾地窜起一股热气。

    和刚才自作自受的局促和焦灼完全不同,这回只让她觉得热烫,分明还是这个地方,香炉里烧出的香气和茶水都在降温,可她觉得掌心都有点发热;眼前人也分明还是那个人,笑容清浅神色安和,她却莫名读出了几分促狭,好像落了一个下风。

    “怎么不说话?”独孤明夷故意逗她,“我不应当‌喜欢吗?”

    如愿的脸又红了一层,偷瞟他一眼,迅速收回视线,顺带还咳了一声。

    独孤明夷抿住笑意,见好就收,再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音,正想道歉,拈过梅花的那只手还未收拢,掌心里忽然多了只手。

    如愿低着头,手却确确实实地按在他掌心里,隔着那朵薄薄的梅花和他交握。

    “你‌喜欢我带进来的梅花,那,”她说,“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