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是座三进三出的宅院,庭院宽绰,花木丛盛。

    叶老爷远远地立在回廊下,身形隐在红柱后,隔着一泓湖水看那几人沿着石子小路渐渐远去。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当头的蒋時翎身上,这是让他倍感得意的姑爷,出身高门,钟灵毓秀,只可惜成婚时竟是出了那样的岔子,自从上回他自叶家负气而去后,已经整五年了,他再没踏足过凤阳一步。

    今日前来,却又是为了哪般?

    叶老爷心里想着,目光移开,又看向了错后一步的,那个戴着白纱帷帽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翠色骑装,细腰长腿,肩若削成,虽看不清面容,但身量亭亭,行动间又带着一股拂花穿柳般的恣意流畅。

    异样的感觉忽然在心口涌动,叶老爷微微撑开双目,只觉这女子的身影瞧着竟有几分眼熟,细想一回,不觉大吃一惊,原来这女子肖似的不是旁人,正是他那个失踪多年的女儿阿湄。

    一想起这个名字,叶老爷脸上的笑便黯淡了许多,那是他最挚爱的女儿,是他的骄傲,却最终做下婚前逃婚的错事,如今飘零在外,没有音信,却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过得可还好。

    叶老爷想起女儿不禁长吁短叹了一遭,只他到底还是记起来,在这世上,他尚有另外一个女儿,如今那个女儿已成了蒋家的三奶奶,而姑爷的身边却跟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瞧着方才那两人的互动,两人的关系想来也甚是亲密。

    幽静的长廊里不禁又响起了叶老爷的叹息声,他这个姑爷难得又登老丈人的门,却大剌剌的将自己的新宠也带在了身侧,这是过来探望的,还是过来挑衅砸场子的?

    等着到了花厅,下人们客气地请蒋時翎等人落座,便有丫头鱼贯而入,捧茶奉果,十分殷勤。

    叶辛湄稳稳地在椅子上坐下,隔着轻纱打量周遭的铺陈布置,觉得一别数年,这里的一切,倒跟以前还是一般模样。

    心里蓦地涌出了淡淡的哀伤,不知道桃青的那份供词父亲看过后,又将会是一副怎样的形容。且她心里尚有猜忌,那些事情,父亲他又是不是一个知情者呢?

    又等了片刻,叶老爷终是姗姗而来,一进门便在脸上盈满了笑,道:“贤婿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却是辛苦了。”

    蒋時翎忙起身作揖:“有劳岳父大人挂念,小婿不胜感激。”

    两人互相寒暄后,叶老爷笑道:“贤婿请坐。”眼睛似是随意的,往他身后的叶辛湄那里瞟了一眼,却满脸若无其事,仿佛未曾看见一般,只继续笑盈盈地同蒋時翎说话闲聊。

    只是蒋時翎此来却是身有正事,说了两三句闲话,便道:“此番不告而来,却是有要紧事要同岳父大人相谈。”

    叶老爷捋着山羊胡笑得和煦:“贤婿但讲无妨。”

    蒋時翎环视一周,又抱拳道:“还请岳父大人屏退侍从。”

    叶老爷脸上的笑意微淡,却还是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侍从们都退下,花厅中一时间寂静无声,叶老爷渐渐收敛了笑,静默地看了蒋時翎一瞬,道:“已是人去屋静,贤婿有话但讲无妨。”

    后宅里,苗姨娘先是得了丫头的禀告,说姑爷此次登门,不仅两手空空,且还带着一个身量窈窕的女子。两人行动间不算避讳,瞧起来甚是亲近。

    心口一股怒气尚未涌出,又有一人带着一个风尘仆仆,容色焦灼的生人快步走进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