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却顺利的超出了李妈妈的想象,那些愤怒下的诘问统统的没有,她顺利地交代了太太嘱咐她说的那些话,就见那位小主子出了一会儿神,便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了。

    李妈妈惊诧地怔在了原地,心里忽然就涌出了更大的不安,她看着面前这个眉眼年轻的郎君,总觉得在他这幅平静无波的皮囊下,似乎隐藏着令人畏惧的惊涛骇浪,只要哪一日不慎掀开了一角,那滔天的巨浪,瞬间就会把这座蒋府尽数吞没。

    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李妈妈舔了舔忽然发干的嘴唇,想要劝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却忽然惊觉,对于那件事,她竟是无话可说的。是呀,怎么说得出口呢?便是太太都选择了沉默回避,她一个下人,在这个当口,似乎也是说什么错什么。

    李妈妈忽然轻叹了一声,微微福了福身,沉默着转身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蒋時翎终于掀起眼皮,目光阴沉地看了过去。

    瞧着这婆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约摸也是知道那件事。

    蒋時翎长睫微颤,眸子深处迅速掠过一丝痛苦。有着这样身世的他,以后在这蒋家的大宅里,又该如何自处呢?他轻轻地叹息,随即闭上眼睛,掩去了眼底深处的所有情绪。

    无声的冷战就这样在思贤居和福禄堂之间对立起来,转眼已是秋末,蒋時翎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过他的母亲,蒋家的三太太了。

    叶辛湄将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莲叶羹放在了他的面前,见他脸色不佳,似在闭目养神,遂走过去给他轻轻捏着额角,温声道:“秋日天干气燥,我瞧你唇角都起皮了,就叫人炖了一盏莲叶羹给你败败火气,你且尝尝看,味道可还好?”

    蒋時翎没说话,只是抬手握住了叶辛湄的手,轻轻捏了两下。

    叶辛湄心里叹气,自从回了这蒋家,他的心里就一直不痛快,只是这不痛快,她也无能为力。

    想起骤然失火后被灭了满门的韦家,叶辛湄眼皮子跳了跳,不想去猜忌那场火究竟是场意外,还是真个儿有人有意为之。

    暮秋的寒气裹在暖暖的阳光里,透过窗格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涌进了内室。

    蒋時翎默了半晌,说道:“记得你说过你的生辰是在秋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日?”

    叶辛湄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回道:“快了,正是这月的二十那日。”

    蒋時翎又沉默良久,问道:“以后你想要过哪个生辰?春天的那个,还是秋天的这个?”

    叶辛湄想也未想地回道:“自是秋天的这个。”

    蒋時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淡淡地笑了一声,似是叹息道:“也好,权当这辈子重新开始了。”

    叶辛湄沉默一瞬,终是劝道:“阿翎哥哥,我既是得了重生,心里也是盼着你能跟我一样,抛却前尘往事,也能得个自在。”说着抿了抿唇,斟酌着继续道:“你跟那位已经僵持了好几月了,听说老爷快回来了,这事儿总不好一直就这样摊着不管,你总该寻个时候,去跟她好好谈谈。”

    屋中又是好一阵静默,于这寂静中,蒋時翎本是轻捏着叶辛湄的手指却忽然开始用力。

    叶辛湄忍耐良久,终是蹙着眉轻轻叹道:“阿翎哥哥,你弄疼我了。”

    蒋時翎仿佛如梦初醒,忙卸下了手上的力道。他将叶辛湄拉至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的手掌摊在掌心细细地看,见那白皙的肌肤上通红了一片,瞳孔骤然一缩,随即轻轻握住,垂着头小声道:“对不住,是我失态了。”

    叶辛湄缓缓摇头,目中含着淡淡隐忧,叹道:“阿翎哥哥,你一向是个敢做敢行之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