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時翎相信了母亲的话,如她所言,她的确做出了许多事,但杀人这种事,她确实是做不出来。不然在苗姨娘要挟她的时候,找人直接杀了苗姨娘,才是最稳妥,最简单的法子。然而她没有,她只是冷漠地接受了要挟,然后闭上眼,不去管那些人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

    蒋時翎问道:“苗姨娘是如何知道了这件事?”

    蒋三太太想起这件事便长吁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巧,我同那人只私会过一次,偏巧就被她撞了个正着,她瞧见了我的脸,也看见了那人的容貌。后来你跟叶大姑娘定下亲事,我同你父亲受邀去了叶家庄园做过一回客,结果就被她认了出来。”

    说着看向蒋時翎,蒋三太太叹道:“你的相貌,也着实像极了那人。”

    蒋時翎沉默了,没想到事情的背后,竟是兜兜转转的,藏着这么多的弯绕巧合。只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到底,还是做事的人立身不正,这才被人捏住了马脚。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儿子恳请母亲随波逐流,再不要生出什么旁的心思了。”蒋時翎两手搭在膝盖上,郑重地说道:“父亲为了我们母子拦着那人二十多年不肯让他进门,也不肯给他正名,这都是咱们母子欠下的债。既是债,便要还,母亲可明白?”

    蒋三太太低下头,半晌后,轻轻“嗯”了一声。

    等蒋時翎从福禄堂回来的时候,叶辛湄惊讶地发现,他的眼角眉梢竟是带了几分轻松,面目也不似她想象中的那样沉重,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迎上前道:“你回来了。”

    蒋時翎笑着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然后两人一道就去了内室。

    方才在福禄堂里说过的那些事,蒋時翎并不打算瞒着叶辛湄,于是坐在屋里,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末了,有些不安地看向叶辛湄:“当初我答应过你,只要我母亲在那件事里也有参与,我必定不会徇私。如今真相大白,她的确是给苗姨娘她们行了方便。不然在蒋家的后宅里,苗姨娘又如何能神通广大地绕过那么多的下人,将事情做得如此干净。可我,我想着——”

    叶辛湄白皙的手指轻轻掩在蒋時翎的唇上,她的眼中有挣扎,有痛苦,也有丝丝的恨意,但最终她还是说道:“我都知道,不要再说了。”

    慢慢收回手,叶辛湄垂下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蒋三太太虽情有可原,也没有直接参与那件事,但她的确算是个从犯,可若说要因此而惩戒她,叶辛湄想着蒋時翎待她的情意,压根儿就说不出口。

    “就先这样吧。”她喃喃着,似是跟蒋時翎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反正事已至此了。”

    蒋時翎看着她这个样子难受极了,他想要去抱住她,可心有愧疚的他万分的心虚,他不敢,也觉得自己没脸再去拥有她。可对她就此放手,他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然而母亲那里——

    想到母亲苍白的脸,微微发颤的唇,蒋時翎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才是最好的做法。

    屋外的阳光漫过窗台,又漫过床前的桌案,最后落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身影。

    蒋時翎看着地上重叠在一起的他们的影子,又看着她留给自己的后背,拳头攥在一起握了握,最终无力的松开。他轻轻地叹息,似是低喃一般地说道:“好,那就先这样吧。”

    日子流水般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蒋時翎和叶辛湄在那个秋日的生辰后,便渐渐的又恢复如常。只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的心里都梗着一道坎儿,她在坎儿这边,他在坎儿那边,至于这道坎儿什么时候能消失掉,谁也不知道。

    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眼下府里最要紧的事情,就是那位新来的恩少爷,准备要去宗祠里拜过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