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時翎的情绪仿佛火油一般瞬间被点燃了,他激动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地转圈。

    叶辛湄在一旁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并没有上前打断他的行动。

    许久后,蒋時翎猛地站住了脚,眼睛看向叶辛湄,眸光闪亮:“你说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却还如此温柔地待我,他必定也是舍不得我的,是也不是?”

    叶辛湄看他竟是将她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知道他是激动过了头儿,笑道:“是呀,他一定是舍不得你的。”

    蒋時翎用力地搓着手,脸上是绽开的笑颜,收也收不住。

    见他如此欢喜,叶辛湄本来还想跟他说,虽是三老爷舍不得这份父子情,但他能将那个私生子带回来,可见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些芥蒂。只是犹豫一阵后,还是决定缄口不言。

    罢了,他难得这般高兴,那些泼冷水的话,还是另寻了时候再说吧。

    只是叶辛湄的这番心意,注定是要白费了,因为没过多久,福禄堂的李妈妈便来了,神色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只说太太要请三爷过去说话。

    僵持这么久,也总该有个说法了。

    蒋時翎默了一瞬,微微颔首:“知道了,请妈妈先回,我稍后就来。”

    李妈妈欲言又止地看过来,但很快就抿住了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整装肃容地福了福,转身就离开了。

    叶辛湄觑着李妈妈消失的背影,轻声道:“阿翎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李妈妈的脸色瞧着不大对劲儿。”

    蒋時翎并没有留意到,目光微微一顿:“有吗?”

    叶辛湄郑重地点头:“有的。”想了想又说:“她欲言又止,瞧着脸色也肃得过了头儿……”忽地心头一滞,脑中蓦地涌出一个念头。

    既然她都能察觉到三老爷似是已经知道了这事儿,那太太呢,她是不是也已经察觉到了,毕竟他们可是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了。

    叶辛湄忽觉手脚有些冰凉,目光落在一旁正在对镜正冠的蒋時翎身上,眼底飞速掠过一丝不忍。既是太太知道了,那么她要唤阿翎哥哥过去,是要跟他商量对策吗?

    想起方才他无法抑制的欢喜,叶辛湄忽然就觉得格外的难受。

    蒋時翎打理好衣衫头冠,转头就看见叶辛湄正眼圈微红地怔怔看着他,不觉一愣:“这是怎么了?”说着露出温柔的笑,上前轻轻抱住她:“我的阿湄怎么难过了?”

    这回换成叶辛湄欲言又止了,蒋時翎慢慢收起笑,指尖轻柔地拂过她耳畔的碎发,轻声道:“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原来他是明白的!

    泪水瞬间冲出了眼眶,叶辛湄轻轻哽咽:“好,我会在家里好好等你的。”

    蒋時翎笑了,虽然笑容里带着淡淡的悲伤。

    福禄堂里,蒋三太太半靠在芙蓉花纹的锦缎引枕上,她的手边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梅花几,上面搁着一盏茶,一鼎香炉。茶汤的热气伴着香炉里的青烟缠绕而上,飘飘渺渺的,仿佛一袭最轻柔不过的鲛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