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青的脸瞬间变得雪白。

    蒋時翎眉峰几乎拧在了一处,冷笑了一声,喝道:“荒唐!”

    桃青顿时身子颤抖,仿佛忽然得了羊癫疯,手中的石黛都抓握不住,“咚”的一声落在了桌面上,又因着那石黛是圆柱的形状,滚了几滚后,“吧嗒”落在了地上,断作了两截儿。

    蒋時翎冷眼垂眉瞟了一眼,随即咬牙切齿地冷笑道:“你便是因此背弃了主子,害了阿湄的性命吗?”

    桃青忽然便哭了,她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似的,两只青筋迸起的手死死抓在了桌子上,身子慢慢滑落,最终跌坐在了地面上。

    可蒋時翎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忽然暴跳如雷,拳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眼睛猩红一片,好似要吃人的厉鬼,手一伸就攥住了桃青盘起的发髻,大力往外一扯,将她扯倒在地上,跟着就一脚踢了过去。

    桃青立时发出凄厉的呜咽,手捂在腰上,身子犹如虾米般蜷缩了起来。

    可蒋時翎仍旧觉得不解恨,又狠踢了两脚,高声骂道:“你这个贱婢,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就生出了害主之心吗?你主子待你那么好,便是在外面,也时常提起你,出去逛个花灯,碰见一些稀奇小食,还要想着给你捎回家一份,可你呢,就是这么回报她吗?你这个没心肝的——”

    又要抬脚去踢,被叶辛湄一手拉住。

    叶辛湄此时才真的相信,桃青的腿果然是蒋時翎打瘸的,他这会儿的暴戾之气,实在是将她也吓得不轻。可桃青即便该死,却也得等到问清楚了所有事,才能叫她去死,这会儿,还得留下她一条性命才是。

    “你且稍安勿躁。”叶辛湄劝道:“等我再问问她。”

    可桃青挨了几脚,却仿佛被踢到了要紧地方,疼得面如金纸,额上淌汗,叶辛湄看得皱眉,抬头问蒋時翎:“要么,给她寻个郎中?”

    正是她说话的当口,桃青却忽地撑着一口气,颤巍巍在地上坐了起来,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竖长条状的东西,哆哆嗦嗦地慢慢展开。

    巴掌大小的画轴,颤颤巍巍地托于双掌之上,桃青眼中泪光点点,盛满了希冀,抬头仰望着蒋時翎,手捧着画卷便伸了过去。

    叶辛湄看见那画轴,心中便是一叹。

    这桃青固然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不过她待蒋三郎的情意,却是出乎意料的坚韧,都到了这会儿了,竟还是痴心不改,难道她以为仅凭着这画轴,就能叫蒋三郎改换了心意吗?

    虽是个痴情可怜之人,但物极必反,她走了极端,便是痴情,也只能叫人觉得齿根发冷,心中厌憎了。

    蒋時翎盯着她,蹙眉,片刻后冷漠道:“我与阿湄相识,确实是因着这《百鸟朝凤图》,但我爱慕于她,却只是因着她这个人,而非是因着其他。她自是有许多地方不及旁人,譬如针黹不佳,又如诗词歌赋不过平平,便是那一笔还能说过去的字,比之当初祁阳林家的女郎,却又差了多少?可这又如何,我并不在意。”

    桃青的手又抖了起来。

    蒋時翎却又说道:“再者,即便我在意这些,那么多的高门贵女,擅长画艺的也并非没有,而你不过一个卖身为奴的侍婢,即便在画艺上有些文采又能如何,我便是要寻个画技高绝的,也不会把眼光放在你一个侍婢身上。且你身为婢女,不能谨守本分,却春心荡漾,爱慕主子的良人,又毫无忠心之义,品行卑劣,似你这样的贱婢,便是要给我提鞋,我都嫌你手脏。”

    画轴忽然坠落在地,打得薄薄的金箔不堪受力,竟是断裂出了一道细缝,桃青茫然地垂目,目光落在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上,忽然咧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随即猛地起身,竟是朝着墙壁冲了过去。

    叶辛湄眼疾手快,立时抓住她后背的衣裳往后带了一下,桃青不过一个跛足之人,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登时跌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后又在地上滚了一回,匍在地上忽地就呜咽悲哭起来。

    蒋時翎却皱起眉,走过来抓起叶辛湄的手指,看见她白皙如雪的指尖果然有一处沁出了星点的青紫,分明就是方才那一扯时弄出来的,不禁分外心疼,柔声道:“可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