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利小腿被弩箭穿透,还好没断了腿骨不用截肢,但只怕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地行走。雷老爹轻微内伤,身上多处擦伤,支撑着安顿众人。其余镖师死了三人,伤了六七人。这一夜宣威镖局死伤惨重。

    雷老爹派人找了黄仵作来为死者收敛。黄仵作一见唐福便是破口大骂,唐福沉着脸不言语,最后甩袖离开。

    待到天明时分,胡大夫终于为众人包扎好伤口,才来到宋宣屋里。

    罗毗云拼着本命修为耗尽,总算修补好了宋宣的肺脉,留住她一条性命。可她昏迷了整夜一直没有醒来。

    胡大夫为她把脉,最后也只摇了摇头,说尽人事吧,醒不醒的还要看她自己。

    ***

    这外界一切的纷扰,宋宣都不知晓。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许多人的面貌她都看不清,许多事梦过了就记不得。但只有一个人,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个伟岸的男人,有宽阔的后背和有力的臂膀。她一直坐在他身后,随他骑着高头大马,冲杀过一个又一个战场。无数生命破碎,被砍杀践踏。她却不觉得可怖,反而有种热血贲张的兴奋。

    他们一直在赢,他们的敌人越来越少,身后的兵将越来越多。那男人的骄傲她与有荣焉,所有的胜利都有她在其中。

    最后那场血战,对手已经被他们击溃,正慌乱渡河逃跑。那男人抬手一挥,上游掘开了河坝,大水如滔天巨浪,将所有敌人冲走。浮尸飘在水面,他勒马岸边,反手将她揽到身前,温热的手抚在她背上。

    他说:“天阙,我大唐终将国泰民安。”

    ***

    罗毗云面如金纸,是虚耗修为的情状。

    宋宣呼吸微弱,紧闭着眼不肯醒来。胡大夫开了药方,雷老爹安排人去煎药。可他知道,这不是药石能救的。

    她的命魂不在。

    罗毗云简直要苦笑出来,他兢兢业业修了二十多年的道,自以为也算有几分道行。可是碰上宋宣以后,她的事他全算不明白。

    师父总说他道基不稳,他这回真信了。

    陈婶来喂了宋宣喝药,日光从东升转到正午,又西沉,她还是没有醒来。

    罗毗云想了很多。

    师父临死让他到长安城来,说三十岁前不要远离。他应承了师父就送象除厄修行,其实半分没有用心,只是一日日的等着他的三十岁大限到来。他根本不信一千只象能换来为他续命的道行,天命难违不是吗?到如今,还有最后三只象没有炼化。

    如果他着紧一些,早几年修完,今日会不会有更多的修为来救回宋宣?会不会参的透她这诡异的魂魄?

    明明是等死的人,偏偏昨晚又惜命。那样的关头他还不敢出手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