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是不可能每天都能吃到的,平川山上的鸡崽都精明地成了精,一开始还能从陷阱里掏出两只出来,本着慈悲为怀的心情烤一只放一只,现在已经得人为地满山去捉鸡了。

    口腹之欲不是最让人动心动念的,自从岑钟让祁戈跟着岑奚一起听先生讲课,祁戈的日子过得更加悲惨。

    祁戈对读书谈不上喜欢,但从小被邻居伯母带大,生拉硬拽地往脑子里塞了点东西,被人哄骗不至于给人数钱。

    而现在,坐在平川山的书堂里,听着教书先生唾沫飞溅地讲修真界的历史,祁戈当真费解又疑惑,这故事的天马行空较之民间传说,得让老百姓们感慨一句,还是读书人的脑子活泛。

    这也都能当神话故事听了吧?

    “你们知道修真界最后一位活着列入仙籍的人是谁吗?”

    经历了之前几次的打击,祁戈已经摸清了套路,越是显而易见的答案,越是先生自编神话的素材,因此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偏头看了看岑奚,岑奚坐得很直,眼睛盯着老师,还时不时对老师的话点点头,如果祁戈不是看见他放在桌下的手在复习着咒绝的话,也得被他这以假乱真的演技欺骗到。

    见没有人回答,周珏满意地点点头,“你们都以为是辛成王吧?他是平川派最有名的掌门之一,如果这个都不知道,你们得回去抄两遍派谱了……在民间传说里,自从辛成王之后,就再也没有活着登天的传说了,但其实,最后一位并不是辛成王,而是一名女子。”

    说到这里,周珏看了看他们的反应,岑奚已经被训练出了本能,只要听到长时间的停顿,就会颇为轻微地点点头,鼓励周珏继续讲下去,祁戈也学着点头,觉得自己一心二用的本事真该好好练一练。

    “……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没有记载过关于这名女子的只言片语,只在平川派内有所口传,这正好可以证明故事的真实性,以这名女子跟辛成王的关系,辛成王是一定会篡改所有书面记载的,想当初,二人……”

    眼看周珏就要开始讲述一个不亚于牛郎织女的浪漫爱情故事了,当着平川派掌门的面,这样编排前不知多少任掌门,真的没问题吗?

    祁戈不动声色地偏移视线,发现坐在前面角落里的岑钟正扶着额头打瞌睡,丝毫没理会周珏的大放厥词。说起来周珏也是个人才,岑奚还没上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平川当了许久的教书先生了,山上就岑钟一人,也不知道他在教谁。

    周珏这人十分无赖,拳脚功夫就像豆腐渣,想必连引气入体都没学会,却靠着平川的灵气活得十分滋润,仗着平川派与世无争就欺负人家老实,讲一些可信度极低的故事,竟然没被岑钟打出去,可见他在平川的地位十分牢固。

    讲了几句缠绵悱恻的故事,周珏眼瞅着岑钟眉头皱了一下,估摸着快醒了,赶紧不动声色地切到了正题:“但是女子登仙的一个疑点在于,辛成王的天纵奇才千年难遇,而且在他位列仙籍之后,封九天门,断了原始神兽灵祖与人间巢居的联系,即使后人想肉身成仙,灵气不足也是个问题。”

    周珏的故事编得有血有肉有逻辑,如果不是连一丁点证据都拿不出来,祁戈没准就真信了,只听周珏继续说道:“这就是辛成王天才之处,如今的平川掌门在证道之后,都会修出自己的秘技,在辛成王之前,修炼秘技的方法是不存在的,此法由他而始,而他修炼的秘技,名为——其实他自己没有取名字,是我取的——魂牵梦萦之术。

    “通过此法,辛成王将自身灵力与能为借给女子渡过天劫,不必再等到百年之后魂魄登仙,也是段佳话……”讲到这里,周珏总算发现自己跑题太远,在岑钟打盹眯够了之前转移了话题,“咳,接下来看下一节,祁戈你来读一下。”

    祁戈:“……”

    在山上的日子谈不上无趣,就像个老人安度晚年似的,一切都熨烫得服服帖帖、严丝合缝。

    祁戈的年纪在望云关是个可怕的断层,从小就没什么年岁相仿的朋友,自娱自乐长到这么大,懒怠得跟别人一起练功;岑奚就更不用说了,跟在岑钟身后如许些年,身上那些支棱着挂在外面的刺儿早就被磨没了,比寻常孩子成熟得多,再加上岑钟对他要求严格,每天加紧练功还得提防着挨骂。

    俩人现在最坚固的友谊就在于结束一天之后,能满山逮一只山鸡,然后烤着下肚。

    住在山上这二十几天来,祁戈对江湖上传得乌漆嘛黑的岑钟本人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传言中岑钟的那张嘴比他的剑还伤人,不知无意间骂哭过多少前来讨教的武林人士。

    祁戈对此也算有所体会,不知为何,也许是此人生性严谨,明明祁戈不算他的徒弟,只是刷着陆安的脸来此学艺的,岑钟却对她格外严格。祁戈在望云关懒散惯了,修炼火法一直顺顺利利,以为自己锤炼出的心性好歹也算不上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