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看见楚正宇抬起头看他,小孩的眼眶发红,却没有哭。

    楚正宇没读过书,但说的很还原当时的情景,因为是楚立诚的真实经历,他又和他儿子说了很多遍。

    那是楚立诚打的最后一场仗,他受了重伤,装死被人拖走,山一样的尸体就压在他身上,而尸山在敌营里。当时楚立诚以为自己死定了,都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妻小和兄弟。言墨听着,也觉得那时候的楚立诚死定了。

    可他没有死,有一个人趁夜挖着尸山找到了他,他永远不会忘记,洪志行脸上沾着血污腐肉,又哭又笑的脸。更不会忘记洪志行不敢发出声响,却激动得不行,憋狠了放了一个屁。天气本来就热,腐烂的尸体加上浓郁的血腥,再加上一个闷屁,差点没把他们熏死在尸山里。

    听到这言墨摸了摸鼻子,觉得有味道了。

    楚正宇想起他父亲也笑了一下,继续说。

    楚立诚本来就是腿受伤,被尸体压了这么久站都站不起来,洪志行就背着他跑。

    敌军大胜,正在庆祝,防卫很松。洪志行背着楚立诚想从潜进来的地方跑,可到了那,发现一边的草丛里有两个敌军在放水。一时间两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洪志行猫着腰背人过。可他挖了快半晚上的尸山,手上也没了力气,一弯腰,楚立诚就从他背上滑了下去。两个敌军发现了他们,这时候楚立诚说自己能走,洪志行就半托半抱地带着他跑。

    走了一小段路洪志行骂他你能走个屁!

    楚立诚说洪哥你赶紧跑,我殿后。

    洪志行又骂,说老子辛辛苦苦来挖尸山,就算是尸体他也要带回去。他刚说完就突然扑向楚立诚,楚立诚眼皮一热,看见一支箭头穿透洪志行胸口,就戳在他眼前。

    这段往事到这就没了,因为每说到这

    楚立诚就会哽咽起来,喝醉酒一样说要去找他的洪哥。

    而楚正宇猛地捂住脸,闷声道:“除了我爹,洪叔叔是我最信任最敬重的人。”

    言墨也没有发表听后感的意思,就看着楚正宇,看着他慢慢哽咽起来,突然嚎啕大哭。

    楚立诚死的时候,楚正宇没有哭,因为那时候他娘的状态很不好,他觉得自己长大了,要成为他娘的支柱。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抱着言墨哭得肝肠寸断,惊动了整个庄子。

    言墨并没有阻止他,因为——

    “什么人!”

    管事的带着一队家丁跑来,言墨抬头看着他们,唇边笑意浅浅,他将路上捡的小石子抛起,两指一夹。手腕连着小臂,再到大臂,肌肉骤然发力。

    一连串轻微的爆裂声,一颗石子杀了十人,飞向第十一个人的眉心。这时言墨食指中指又夹上了一枚石子,两枚石子撞出黑夜里刺目的小火花,随后朝两个方向加速飞去。

    最后一颗从言墨指间射出,接连撞上了两枚已后继无力的石子。

    眨眼之间,管事身边的,之后赶来的,整个庄子的护卫家丁都死在了三枚小石子之下。然后在管事眼前,三枚石子嵌入柱子,排成一条竖线。

    管事提着灯笼,看着已红到发黑的石子,两腿间淌下一股热流。瞳孔几乎缩成一点,管事慢慢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