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府里里外外闹出的动静,惊得方圆几里的人议论纷纷。

    胆大爱热闹的,不怕死地伸脖子看,交头接耳地嘀咕,言上大夫咋就和大王干上了嘞。

    那些房顶上射箭的士兵,他们可都认得嘞,是太上府的人,里头大多还是太上族人呢。

    瞧着他们一个个倒下,瞧着大王带来的人,跟那浪潮似地打过去,心里挺不是滋味,毕竟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见不到天子,但倒是经常瞧到太上府的人,正气又有规矩,世世代代守护大凉国,谁不从心里敬着。

    脱离战圈的凉西王一行人,由甲士严严实实地护着,来到起火的书房外,最先赶到的甲士,正在奋力灭火。

    熊熊火焰中,依稀可见那年迈又威严的老人,他端坐于软席上,衣衫、须发染上跃动的火蛇,用一种决绝而体面的方式,向他用一生守护的大凉国告别,向卑鄙阴狠的凉西王诀别。

    对于眼前这一幕,凉西王是惊讶的,心底突地升起扼腕叹息。

    凉西王身旁紧随的筑基期修士,朝空中扔去一道雨符,熊熊燃烧的火焰,被成片豆大的雨珠浇灭,留下满目黑灰破败。

    经过掘地三尺的搜寻,在角落翻腾出陈旧的木箱,从里取出数卷竹简,是与曹国大臣往来的密信,其上字字句句,无不在告诉众人,上大夫太上通敌叛国,与曹国合谋刺杀诸位。

    拿着竹简细细看的曹侯,嘴角浮起透骨的冷笑。

    字迹未作假,确实是出于两人手笔,看来曹国内部并非铁桶一块,竟然连高层都被渗透,不得不说这对曹国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萎靡了几代的凉天子,是要在这代,重振昔日威严吗?

    可惜,太迟了!

    腐朽到根的王国,气数将尽,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年,最终逃不过命运的摆弄,走向它该去的终点。

    此后,太上一族通敌叛国的消息,以龙卷风般的速度朝四面八方散去,诸国臣民震惊。

    来自天子的张榜通缉,余威之下无人不从,纷纷将逃亡在外的太上一族押送入王城,敬献给似乎要重新崛起的大凉王朝。

    半月后的某日,王城刑场飘着毛毛雨雨,透明的雨线很细很轻,落在人的发丝、衣衫上,也不过是形成密密麻麻的小雨珠,不似滂沱大雨浇下的狼狈,却自有一番无法言说的悲凉。

    偌大的刑场,几乎要装不下受刑的人,他们板板正正地跪在那里,没有喊叫、没有哭诉,只有视死如归的沉默。

    太上一族世世代代忠君护国,无愧于心,来去皆身正。

    小文幽混迹人群,身穿从农妇手里买来的麻布衣裳,上面有很多补丁,是多年缝缝补补形成的痕迹,经过阿璃裁裁剪剪,变成一套合身的孩童衣裳。

    细雨蒙蒙飘落长睫,让本就模糊的视线,愈发地迷蒙。泪水打转着溢满眼眶,倔强地抿嘴不哭出声,任由哽咽的气息,涩了喉间、堵了鼻腔、红了鼻头。

    监斩官是名不算胖的老者,和上大夫太上是老同僚,平日里交情还算不错,虽知太上一族和大王关系不太好,落不到甚好结局,却也未曾想过会是这般惨烈,几百人的性命啊,大王也是心狠,灭忠良全族!

    好在,太上一族有极少数族人逃脱在外,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盼他们能好好地隐姓埋名,莫要被抓到,稳稳当当地延续太上血脉。

    行刑前,老者惯例地问上一问,朝着太上族老遥遥一拜,道:“可有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