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剿和找寻,追寻有区别吗?

    细心观察到处都是钱。于是,两双孩子的眼睛,开始了漫长的寻找。宝娟第一个发现牙膏皮是可以换钱的,他们就开始盯着家里天天使用的那管牙膏,牙膏比想象下得要慢,宝峰就坚持一天刷三遍牙,当牙膏皮攒够两个时,宝芹宝芹菜首先发现了问题,谁家开银行啊,你一天刷牙刷个没完没了?并把牙膏皮控制在她的手里。本来她对牙膏皮之类的小谋小算,根本没放在眼里。他让妹妹宝娟找黄洁要牙膏皮,黄洁答应了。出于报答他在雪地上的见义勇为,她贡献了三个牙膏皮给他。当涓涓细流流向大海,他又在学习用具开源节流,削铅笔得用铅笔刀,这时妹妹宝娟已经上学读书了,铅笔铅笔刀的使用量成倍上升。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从爸爸的杂物箱里翻找出七八大铁钉,带着妹妹去中华路他们管叫“磨电”的有轨电车道钢轨上扎铁钉,一次次把铁钉扎匾了,扎成弯月形,然后回家偷偷地在磨刀石上磨。由于有了牙膏皮的经验,哥哥妹妹俩个人的行动转入了地下。宝娟天生对历险有着好奇,和哥哥躲在大树后面望着一辆辆有轨电车从铁钉子上压过,感到很刺激,特别是初始铁钉子在钢轨和电车圆圆的钢轮子挤压碾过时冒出的火星子,她吐出了舌头,把一张小脸吓得惨白。这样他们背着父母把一个个铅笔刀的钱省下来,放在纸糊的储蓄箱里。为了加快钱的增长速度,他们又在自己少得可怜的零用钱上做文章,寻找水果和冷饮的替代品。

    冬天,晚上用家里的白糖冲白开水再加上点糖精,用小铝盆或糖瓷缸子装上打开窗户小心翼翼地放在外面的窗台上,待第二天早晨醒来,披上小棉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小气窗看窗外的成果如何。现在,宝峰还时常跑到户外解手,但已经没有刚进城时农民式那样的急迫。他学会了城里人不动声色的沉稳,把大小便稳妥地处理掉,把不上台面的事做得很有面子。自制的甜冰,一般是上午放完学后吃,先把它放在暖气上化掉外壳,使它和盛器脱离,变成所谓的“冰饼”,然后用菜刀背砸成碎块,快活地吃一半,把剩下的一半碎块再放置在寒冷的窗户外面。宝芹菜这时也要过来分享他们的胜利果实的,她的小金库也得增收。只是之间的性质不一样。到了夏季,宝峰显得更有办法了。他带着妹妹去东山深沟寺,那里有一个人工露天冰场或称天然的大冰窖也行。这个场所还是丑女孩魏玉莲跟他说的哪。上了四五年级,魏玉莲有些长开了,也不如先前那样胖,人长大知道了收拾,拾掇拾掇,就收拾出黑牡丹的味道来。待他们吃过午饭汗水淋漓地到达了露天蓄冰场,魏玉莲早已等在了那里,招呼宝娟妹妹过去,不容分说先塞进嘴里一块透明洁白的冰块,使人汗意顿消。这人要钟了情,就会爱屋及乌冒傻气。宝峰领情地有意避开她,他虽然还没有到钟情怀春的时候,但男女同学之嫌能避让还是避开的好。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定被哪双眼睛给瞄上。

    说起这个露天的蓄冰场,那才叫声势浩大,现实是想看也看不到了。也许当时制冰过于原始,过于依赖于天然,一座山式的雄伟场面,显得粗糙,和有那么点不卫生。别的不说,你看那一辆辆拉冰的大卡车,连泥带水的。供应钢铁公司工人夏天用消除暑热。但宝峰眼里,它干净无比,凉爽无比,这儿就是天堂啦!夏天他没事就带着妹妹往这里跑,一直到冰山渐渐矮下去成了一片空地,明年他还来,仿佛冰山就是他的乐园。整座冰山是一层稻草谷壳一层冰的结构,工人们穿着水靴在冰上劳作,用钢钎和铁锤把一块块巨大的冰装上大卡车,然后盖上棉的苫布拉走。宝峰和魏玉莲们在拉冰车开走的间隔,捡拾碎小的冰块。有时运气好抑或碰上好的工人,能得到脸盆大的一块冰。他们便想办法离开这里,把冰用毛巾裹装进兜子或麻袋里,放在自行车货架子上驼回家。这自行车当然是魏玉莲弄来的,宝峰家就一台自行车,全由爸爸骑它上班,妈妈不会骑,上下班只好走路。所以宝峰他也不会骑车,不是胆小,而是没有机会。魏玉莲已经会骑自行车了,虽然是掏裆还上不了大梁,可在自行车上的飒爽英姿,宝峰是见过的,在心里禁不住暗暗地称奇。当然用自行车贿赂他这颗心,是她的本钱。后来她教会了他骑自行车。因为她家里有三台自行车,她又是家里的独女,在那个家她打腰、说了算。三个哥哥像什么似的整天围着他转。因此她要捍卫谁,一句话的事儿。原来宝峰在家里也是独男一个,可当他上了四年级,一天清晨睁眼醒来炕上多了一个弟弟。那是秋天的一个早晨,家里人人都吃到了鸡蛋,过年似的,比过年还隆重。而且这个弟弟长得非常可爱,满月时简直是蓬荜生辉,到了两三岁不但长得好看,而且个性十足,威风八面。

    现在看来宝峰的钱途还是顺利的。有妹妹宝娟跟随,还得到了魏玉莲的支持。虽然她被蒙在鼓里。一次,跟魏玉莲到一个远离房区的地方,去学自行车。他意外地发现了个勤俭建国收购站。他像发现了奇迹一般,收购站的院子里有好多破铜烂铁,纸盒纸箱碎玻璃。一些居民区乱丢不要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魏玉莲被这个农村小子的目光吓呆了,说宝峰啊,你还练不练自行车啦?你看我的目光好怪哟,是不是要打我的主意?你甭想,我大哥会揍匾了你!你神经病呀?宝峰对她怪笑着,扭头就走。不远处妹妹宝娟正蹲在一棵树旁写作业。她推着车追上来,说宝峰你站住,你没那样想,刚才干嘛摸我的手。她在诱敌深入,急着想证明什么。我告诉你魏玉莲,是你想歪啦!他快步走到妹妹跟着,拉起宝娟就走。他带着宝娟一起来,是拿她来当他的保护伞,有嘴说得清。他架不住自行车的诱惑,宝娟哪,她贪图坐在自行车上的感觉。魏玉莲站在哪儿,气得流出两行清泪。她冲着同学带着妹妹离去的的背影喊,有本事,你就别来求我。乡巴佬!宝峰听着心里想,谁求你了,都是你上赶子的,像个粘豆包。宝娟对哥哥此举很不满意,说好了的,回去由魏姐姐骑自行车带我回去。干嘛中途吵嘴变了褂呢?欺负女生,小气鬼!宝娟眼里是没有是非的,更不懂男女生私情事,自然要抱怨她哥哥害得她来时走路,回去还要走路。更不晓得,她挨累走远路、担惊受怕还在后头哪。最后还是魏玉莲低下了头,骑车追上来,带着宝娟回红楼房区。她还惦记着,和宝峰一起练自行车、骑自行车,带给她朦胧的愉悦和希望。可乡巴佬傻小子宝峰心野了,领着她妹妹满世界转悠,野着心,要让钱的数量增值。

    这就是钱的魔力。当一个男孩还没有品尝到爱情甜蜜的滋味时,自然要跟随钱的力量走,实现他的野心。这野心,与其说是关心他人关心世界,倒不如说是要征服老实孩子刘根举征服世界更贴切些。

    宝峰先从家里做起,在宝芹菜上学或到同学家学钩织刺秀等技艺的时候,他和妹妹把两个床底下翻找个遍,能上收货站换钱的东西自然是有一些的。咋是两个床底下?自从宝芹菜上了中学,她的那颗心就大了,请求父母再给她搭一张床,坚决和宝峰、宝娟划清界线。原因是她已经是“大人”了。开始爸爸不同意,妈妈也不赞成,家里的东西太多了太挤了,没地方啊,又不能把你举到五台山上。可后来,妈妈不知为什么就同意了,爸爸反对不过妈妈,只好在拥挤的十四平方米的门口放置了一张铁床。把原先的箱子拆了,把箱子上原先放置的全家被褥转移到头顶上。咋个转移法?在砖砌的南面墙壁上打进两根钢筋,钢筋上铺上两块宽宽的木板,为了能担住重量,又在钢筋的两端成三角形拴上铁丝,吊起了一个“被阁子”,问题就解决了。人是智慧的,别的地方不知道,那时在东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被阁了。脚下没地方,就想办法占领空间。大床底下破烂东西多,小床能换钱的东西少而又少,宝芹菜爱干净,几天一收拾,更不让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她的床底下放。仿佛床上是圣地,床底下更不容侵犯。为床上和床下一点小事,会闹个天翻地覆。妈妈说宝芹菜有洁癖。小宝娟恨姐姐这一点恨得咬牙切齿,宝芹菜有明文规定,任何人不能随意坐她的床,更不能在她的床上玩耍,尤其是妹妹宝娟。因此姐妹俩闹翻了,一段时间仇敌似的,使宝娟跟哥哥更加地亲密。他们初战告捷,把能换钱的东西收拾在一堆,藏起来。过了几天,这些破烂东西静悄悄地变成了钱。然后是扩大战果,把触角向外伸展,宝峰这回有意绕开了红楼区。一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二是怕被魏玉莲发现他近来的行踪。魏玉莲要教会他骑自行车,决心下得很大。按她忽明忽暗的心思,她心上人得与她同步向前,她不能想象,也不允许宝峰这个乡巴佬就这样乡巴佬地土下去。在她看来宝峰是死活不懂她的心思,一块不长脑袋的木头疙瘩!现在又跟她唱反调,调虎离山,一放学就猫起来了,躲她躲得远远的。这又怪得了谁?男女生心智发育上,换言之,生理和心理上的成熟本来就有差异,何况你魏玉莲还比人家大一岁半。这颗青头杏现在还吃不得啊。更叫人跟着她着急的是,她一丁点儿也不知道宝峰内心里的秘密,他钱字当头,整天跟钱团团转,心里面根本没有你魏玉莲呀。以前你给他点甜头,他闷头闷脑拿着就走,知道你是个好人;现在他为了他的事业,虽知道你还是个好人,但已经不上当了,连一线希望也不给你。要知道,这就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