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郢国一朝开始,统治者便广招人才,科考、举荐与恩荫并行,寒门世家分庭抗礼,互不相让,在这样的制度构架之下,君权稳固的同时,却也使得朝堂势力错综复杂。

    几个派系之间斗起来,比泼妇骂街也体面不到哪去。

    连哪家的小妾带了根金钗子,谁昨晚让夫人拎着擀面杖撵到了书房去都能当成攻击把柄,更不用提曲长负这种状况了。

    曲长负的邻座上,坐的是户部尚书府上长子李彦。

    最近户部正因为一些银钱上的事跟曲丞相有所不合,两边也算是冤家路窄。

    在曲长负刚刚露面的时候,李彦便已经跟周围几个朋友议论好,要好好难为难为这个看起来郁悒娇弱的相府公子。

    几个人已经打好了眼色,专等着曲长负坐下之后就开始发难。

    结果曲长负走过来,没看他们,由着身边伺候的人在椅子上铺了软垫,斟上热茶,宫女取了宴前小点,躬身奉上。

    曲长负执起牙筷,挑了一点点心吃了,茶只啜了半口,就将被子放下,示意道:“换酒罢,要半温的。”

    小宫女连忙领命而去。

    李彦等人也都是官家公子,平常锦衣玉食,但还是头回看见有人在宫宴上这幅派头。

    偏生曲长负的动作不紧不慢,却出奇的优美贵气,让人觉得这种种殷勤伺候用在他的身上理所应当,便半点不显矫情了。

    李彦手里捏着个酒杯瞧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插话,结果他突然发现,从侧面来看,曲长负的睫毛很长。

    特别是他眼睛一垂一抬的时候,便有光点跃于睫间,恍然若一抹清梦,甚是动人。

    李彦不知不觉看呆了。

    直到大腿上一痛,却是被旁边的安定伯世子给拧了一下。

    “哎,不是要刁难他吗?说话啊!”

    李彦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觉刚才的失态很没面子,轻咳一声,就要“刁难”。

    正在这时,曲长负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了李彦的目光。

    他的面容十分苍白,眉宇间带着病气,但因为容颜生的华美清冷,这病气非但没有让面貌显得黯淡,反倒更加增添了几分难言的风致。

    让人想起夕阳下的秋水,璀璨、惆怅、苍凉。

    李彦不觉呼吸一滞。

    曲长负道:“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