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饮绪正就着少年的手喝药。喝了两日,他已习惯这药先苦后甜的古怪味道了,但咽下药后舌根上留着的苦味还是令他不悦。他刚要皱眉,一块蜜饯就递到了他嘴边上。

    南饮绪抬眼,对上迟清殊满含期待的眼睛。

    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呢。南饮绪在心里笑道,微微偏头叼走了少年手指拈着的蜜饯,还状似无意地舔了一下那瘦长的指尖。

    少年顿时像被火燎了似的猛然抽回手,“唰”地一下从床边弹跳起来,险些摔了手里的瓷碗。

    “小心些。”南饮绪轻声安抚他,却好像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艳红的舌尖轻佻地掠过有些苍白却柔润的嘴唇,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迟清殊瞥见了这一幕,脸顿时红得要滴血。他匆匆移开目光,赶紧寻了个给药草浇水的借口离开,不敢再待。

    等少年的身影彻底逃不见了,南饮绪才掩面大笑出声来。他没想到药师老头那么性情古怪不好相与的一个人,教出来的徒弟却如此天真烂漫,对他这个陌生人没有丝毫戒备心不说,还一股脑地把什么好药灵药都往他身上堆,生怕他有一丁点不好一样。

    他撑着头想,几天没动静,仙门的那些走狗许是见他身入未知之境,一时不敢贸然跟进罢了,但肯定还守在外面,想等幻境散去了再来擒他。

    无论仙修魔修,修为高到一定境界都会有幻化虚境之能,一般的幻境生于何处就会顺势改变何处的地貌特征,且多能造出令人惊异的奇景。在自己的幻境里,修者就是造物主,随心所欲,生杀予夺,主宰一切。可惜维持幻境是件十分消耗修为的事,寻常的修者法力有限,并撑不了多久,七日就是顶天了。

    但像药师境这样的好地方就不同了,它并非是由人的法力所造,而是传说中的天生之境,曾经是仙人的居所。此境行迹飘渺不定,可能几十年都不会在人间现出一次,其中的一草一木皆为天赐,灵气逼人,据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在此境认主了药师以后,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药师境”,只有药师允准入内的人才可入内,停留于何种天南地北全凭药师一人的心意。既然药师离去,这操纵药师境的权利自然就落到了他的乖徒弟手上。

    南饮绪眯起眼来,他自然可以察觉那名为迟清殊的少年人对他懵懂的爱慕之心。不过这还不够,还不至于让人家对他言听计从。他需得哄人家把除他以外的其他人都关在幻境外,不给仙家狗留进入可乘之机,这样才能过一段安生日子。他顺便还能再骗点稀奇珍宝,待他伤养好了带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情窦初开的少年嘛,一点鱼水之欢就能让其晕头转向,是最好拿下的。虽然这种毛头小子一向不是他的口味,但那小子生得不赖,想必也是有滋有味的。南饮绪漫不经心地挑拣一番,心下立刻生了一计。

    ***

    天边堆叠的云霞金红参半,把地上一切能着色的景物都染得暧昧不堪,连屋前挺拔的茂树都显得多情,邻接的枝叶被风撩动,摩挲得簌簌作响。

    迟清殊听取了病人想看晚霞的请求,在院落里支了一张小竹桌,把自己刚刚烹调好的几盘菜肴放在桌子上,又摆好碗筷,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病人半搂半抱地带出来。

    南饮绪现在还不能自己行动,做什么事都得依靠迟清殊。这也正合南饮绪的意,他借此机会整日缠着人,洗漱梳头穿衣需要人帮,喝茶吃饭也不能自己来,有时想出房间看看,就以“木轮椅坐着难受”为由,要迟清殊半抱着他出去。

    少年几乎对他有求必应,除了不让他喝酒以外,其余的事都好说话。南饮绪每次唤少年的名字,少年都会及时出现,虽然一靠近他就会窘迫,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照顾他的事却做得细致入微,丝毫不含糊。

    就如同此刻一样,南饮绪靠在迟清殊怀里,一抬下巴,迟清殊就领会了他的意思,夹起盘里的青菜喂他。

    南饮绪细嚼慢咽了一阵,一转眸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略略抬头,附在迟清殊耳畔轻声说道:“清殊,我们这样,不像是寻常好友,倒像是情人一般。”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的耳尖上,这敏感的部位顿时泛上绯红。

    迟清殊被他的那句“情人”吓得浑身僵硬,手上的筷子一下没拿稳掉到地上。

    “我……唔……”迟清殊慌张地偏头,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什么实质性的话语来。

    南饮绪把这反应尽收眼里,轻弯了一下唇,倒是见好就收,轻轻拍了拍少年人的臂膀,说道:“你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