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上当。

    同时,为了避免圣路易斯再次用这种方式要挟我,我告诉亚利桑那:“请您转告她,我和她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我现在有自己的新生活,有了新的女朋友,请不要再打扰我。我不喜欢她,所以不管她是割腕还是自杀,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去见她,也请她不要做这类毫无意义的事情。”

    “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亚利桑那无法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这是我的。亚利桑那女士,您也不必太担心她,我想,她不会伤害自己的。”

    在圣路易斯的心里,她自己永远排在第一位。

    说完这些后,我和亚利桑那从此就成了陌路人。

    我几乎不单独外出了,逼迫自己交了一些朋友,不管要做什么,都尽量集体行动。我总能感受到背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就像初中时,母亲通过耳麦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一样。我熟悉这种感觉。

    朋友们会觉得我总是穿高领衣服,戴着手套有些奇怪,有些会伸手扯我的高领,好奇地去看。当他们看到那些纹身时,都有些意料不到。我看起来并不是会热衷于纹身的人。有个女生评价,那些纹身很漂亮。右眉处打眉钉的空隙长了起来,渐渐变得和平常差不多,耳洞也长了起来。

    天气渐渐冷了,监视着我的视线没有消失,我总觉得毛骨悚然。

    我想离开这里。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因为家人从亚洲逃到了北美洲,现在,因为一个不知道算是什么关系的女士,我要从北美洲逃到欧洲。我将每天的休息时间压缩到四个半小时,向学校申请了多门课的免修,在一年时间内,修完了大学四年的所有学分,并在考试中获得了一个又一个A。我请教授为我写了推荐信,然后拿着成绩单和推荐信马不停蹄地申请了几十所欧洲大学的硕士,还是读哲学。在不算长的等待中,我得到了位于伦敦的L大的offer。拿着offer,我终于松懈下来,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我任由自己睡了两天两夜,最后在医院里苏醒,医生说因为我长期睡眠不足,健康状态已经十分糟糕了,建议我静养一段时间。睡醒时,是香格里拉在照顾我。

    之后我陪香格里拉逛了北美的很多博物馆和植物园,静静听她讲她喜欢一切。我觉得很放松,虽然这些我都不懂,但我在她身边,没有压抑的感觉。

    在我出发前往伦敦时,香格里拉提出想看看我的纹身。我将围好的围巾扯开,取下右手手套给她看。

    她眼中闪着光,说:“真漂亮。”

    我笑了笑,确认她看完后,默默将围巾手套都戴了回去。

    “去伦敦后也要常联络啊。伦敦和华盛顿,可隔着一整个大西洋呢。”她说。

    我点点头,下巴藏在围巾里:“好,我也会去伦敦的博物馆和植物园看看,提前为你踩点。”

    香格里拉咯咯笑着:“真好啊,闻,你真好啊。”

    我要去赶飞机了,只是朝她挥了挥手,说:“再见。以后再见。”

    “以后再见。”

    从一个大洲到另一个大洲,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到达伦敦时,我终于感受到了自由。

    那道时时刻刻监视着我的视线没有了,这些年我也通过翻译工作攒了一笔钱,现在不管在经济上还是精神上,我都得到了放松。我不必再压迫自己,逃难似地,压抑着度过每一天。

    就像一株植物,在适宜的环境里伸展着它的枝叶。

    大学里的同学们都很友善,不乏有权有势的同学,譬如来自沙特的王子和公主。生日时会租下一整节火车车厢开派对,去奢侈品专柜会包场……最开始我还有些紧张,担心纹身会带来麻烦,但逐渐地我发现了异国他乡的一点好处——叫做冷漠,也叫做没有人在意你。不管我身上纹着什么,大家最初会惊奇地看一眼,之后就都没有了兴趣。我也不再在这方面拘谨,穿回了日常的卫衣和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