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瑞话音未落,尹怀雪的脸色就变了。

    “混账,还不住嘴!”

    她脸色苍白地低声斥责了一句,又快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她眉头吊着的皱纹才稍微舒展开来。

    就是因为许瑞这张嘴向来都是肆无忌惮,她方才才屏退了下人。

    “我平日里是太宠着你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尹怀雪压低声音,怒声责备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该想想你爹和贵妃!他们在前朝和后宫中如履薄冰,才为殿下和许家挣来如今的局面。今日这些话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许家百年家业毁于一旦……我看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许俊和尹怀雪是典型的严父慈母搭配,在许瑞长久的记忆里,父亲对他一向是不假辞色、十分严苛,只有母亲会把他护在怀里,一点委屈都不让他受,连句重话都不说。

    今天句句重话,实在是气得狠了。

    许瑞被骂得又害怕又委屈,心里也难过得紧,眼睛一眨泪就落了下来。

    “儿子刚才是没过脑子,可是说的也并不是什么气话和假话。”

    他哭得眼睛红肿,干脆就着这个机会将来龙去脉都给尹怀雪交代了一遍。

    从废太子重回东宫,到容准小和太子狼狈为奸扳倒了许家,再到顺帝病重、在外领兵的三皇子赶回京城,却被早有准备的太子追杀囚禁,自己也被……

    一桩桩一件件,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隐瞒。

    好不容易说到结尾处,许瑞想到自己被爹娘护着,锦衣玉食地过了二十几年舒适的人生,最后却被奸人不明不白地害死……说着说着,眼角又湿了,擦眼泪的袖角沾得湿透,沉默地垂在一边。

    尹怀雪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淡定、不相信,再到惊惧、半信半疑。

    许瑞这孩子的品性她知道,最擅长吃喝玩乐,正事交给他准不靠谱,因此起初尹怀雪还以为他为了躲避自己的责骂,又在那里胡言乱语。

    她就抱着手臂在一旁站着,想看看他到底还能扯出什么花样来,可是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

    谁撒谎能从头完美地圆到尾,不露破绽的?

    如果真的有,那也绝对不会是许瑞。

    尹怀雪太清楚了,她儿子没有这么厉害的本事,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撒一个能真到仿佛亲身经历过的谎。

    他说的很真,可是又很荒唐。

    “废太子重回东宫?”尹怀雪往后退了几步,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地喃喃,“怎么可能呢,顺帝对他忌讳颇深。孝贤皇后薨了多年,因秦王那事,陛下早就对她们母子……”

    她说到一半,忽然察觉到一旁许瑞好奇的目光,突然把后半话咽了下去。

    “瑞儿,”尹怀雪又问他,“你方才说的这些,到底是你亲身经历,还是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