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被迫听的墙角对两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经历,如愿是羞恼,玄明则有种说不出的煎熬。这半夜的经历真是前所未闻,让如愿压着胡乱抓挠、话本中莫名其妙的艳情部分,再加上那段纠缠不清的暧昧声音,多少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回想如愿红扑扑的脸、纤细柔软的腰肢还有如同珠玉羊脂的肌肤,脆弱、细腻,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出通红的指印。

    他一惊,旋即为此羞耻而自责,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龌龊,握过如愿的那只手缩进大袖藏到背后,密匝匝的睫毛倏忽垂落:“……我想回去。”

    “你不舒服吗?脸好红……”如愿突然想到什么,迅速收声,打了个哈哈,“也、也行吧,确实迟了。那我们回去吧,反正我也没胃口了。”

    她又一一灭灯,尴尬地打开门,“走吧。”

    回王府时临近亥时,守在门口等豫王回来的是余善,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佝偻着身子拎着行灯,身后跟着三五个低眉顺眼的仆从,见独孤明夷回来,齐齐行礼问安。

    独孤明夷连忙制止,虚扶住余善的手:“已迟了,往后不必等我。”

    “有什么迟不迟的?王府也不是供不起这么几盏灯。”余善站在让灯笼照得清晰可见的大门前,站直身体,偏头咳了两声,“至于这把老骨头,横竖也睡不着,每日里戌时睡下,卯时不到就睁眼了,还不如多等等殿下。”

    “可是少眠或是易惊梦?”独孤明夷略一思索,“下回来例行看诊时,请位太医替你看看。”

    余善只笑着摇头:“不用,老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好着呢,只是上了年纪才睡不着,太医再有本事,也没法让老奴回到三十多岁能驯得服烈马的时候。”那时候独孤清闻还是少年,娶妻都还得再过两年,转眼独孤明夷已长成俊秀挺拔的男人,遥遥地从街口过来,余善一打眼还以为是多年以前的独孤清闻。

    他不免有些伤感,咳了一声遮掩:“殿下若是不想让老奴守着,不如趁早娶位可心的王妃回来,到时就是王妃候着殿下了。不过,”他打趣,“真到了那时候,只恐殿下又舍不得让王妃等,自己就能急吼吼地回来。”

    “哪儿有什么王妃呢。”独孤明夷微不可闻地自嘲一句,倒是忽然想到什么,回忆着裁衣铺里瞥见的衣料,“找些能裁衣裳的料子,不拘是丝质或是棉质,不过最好是缎面的。一应要天水青。”

    “好。”余善不问他要拿来做什么,只应下来,引着独孤明夷往王府内走,三两个眼明手快的仆从跑到前边照路,又喊来门内等着的几个陪侍,一行人慢慢地向前走,渐渐汇入王府的灯海之中。

    如愿不得不和林氏解释她手腕上的淤痕是从哪儿来的。她继承了林氏的肤质,薄且嫩,昨晚抓的那一把立时成了鲜红的指印,到今早就又泛起骇人的青紫,活像是民间故事里的鬼手印,一大早的扯起一截袖子就让林氏吓了一跳。

    如愿让昨晚的经历弄得做了半晚上噩梦,还得编理由解释,苦着一张脸:“让人抓的,昨天我去工坊了,遇上个醉汉,偏说我是他家妹子,上手就抓……之后又说认错了。”

    “早说了在家也能做木工活,你院子里不是特意做了梓匠台吗,怀远坊三教九流私设街市,真遇上麻烦哭都来不及。”林氏不疑有他,只叫侍女拿活血化瘀的药膏来,洗净手后给她抹上。

    “这回做的是大件的,和客人约好了在工坊拿,总不能等我做好了再搬过去吧,我可搬不动。”如愿用另一只手蹭蹭腰,笑笑,“哎,总之我师姐也在呢,不会遇上什么麻烦的,再说我自己也

    不是不会打架。”

    林氏懒得搭理她,确认药膏已抹匀了,往她手上一拍。

    如愿嬉笑着收手,正想讨好林氏两句,饭厅外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侍女,正是香桃,匆忙一行礼,满脸喜色地冲着林氏和如愿道喜:“夏试明天放榜,奴婢今早随着小郎君去礼部见郎主,见已拟了榜,娘子果真高中了!虽是要明天才放,但奴婢心里高兴,小郎君也打发奴婢赶紧来通知,恭喜夫人,恭喜娘子!”

    林氏和如愿俱是一惊,倒是厅里别的侍女先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连声道喜,个个笑意盈盈,直把林氏和如愿簇拥在洋洋的喜气里。

    林氏这才和如愿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旋即又渗出点泪光,不住地摸着女儿的脸颊肩臂,直道她辛苦,边上侍女又七嘴八舌地劝她是喜事哭出来不吉利。半晌,林氏才收拾好心情,扬声点出手脚麻利的几个侍女去准备明天放榜后的宴客。

    “哎,不对,你看阿娘,也是俗人一个,乍听见你考上了,光顾着高兴,都没问名次。”林氏坦然承认,擦去那点泪光,回身问香桃,“榜誊来了没?我们娘子是什么名次?”

    “誊了誊了!幸好奴婢识得几个大字,勉强够用呢!”香桃从怀里取出折叠好的红纸递过去,仍是一脸喜气,“娘子可是二甲的头名呢,这回没点一甲,那不就相当于是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