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下午就想好的事情,偏生要出口的时候,蒋時翎却又生出了迟疑。

    他并非黑心之人,原来的性子更是温和宽容,且这姑娘经历坎坷,令人生怜,他的眸光飞速从她的脸上掠过,最后散散地落在几案上,眉心间渐渐氲起淡淡阴郁。

    真的要将一个无辜之人卷进这场是非里吗?

    蒋時翎捻紧指尖,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悲痛。

    什么时候起,他竟也成了枉顾无辜,不择手段之人了。

    车外暮色将尽,半开的车窗外不时传来车轮的粼粼声,还有时不时的,压裂枯枝落叶的破碎声。

    叶辛湄便在这异样安静的车厢里,轻抿红唇,微抬眼角,悄悄地打量那人。

    经年不见,他看着似乎不一样了。

    人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复往日的红润,却是有种病弱的苍白。而那双一向如水波般柔软明亮的眸子,如今却笼着一层黯淡的阴郁之气。

    这样的气息相称着过分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过于阴柔,甚至是阴鸷,原本俊美的脸庞上再也寻不到往日里的清俊明朗,陌生疏离的感觉,忽地便扑面而来。

    叶辛湄眨了眨眼,心中蓦地凄凉一片。

    她死了,他变了,如今的他们虽近在迟尺,可无形的隔膜却早已经让他们远如天涯。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他们原本,是那样相爱的一对儿。

    叶辛湄黯然地收回视线,只觉心中无限悲怆。

    马车里因着蒋時翎陷入了沉默而变的寂静非常,许久后,他终是打定了主意,抬起脸正待说话,却听得一声脆响,车身跟着一震,人就随即往下沉了沉。

    皱起眉,蒋時翎转头将侧窗的帘子撩开一道缝,声线清冷:“何事?”

    外面很快传来回答声:“回禀三爷,是车轴坏了。”

    好好的车轴,怎的莫名就坏了?

    暗淡的暮光里,常青快步走了过来,隔着车窗凑在蒋時翎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蒋時翎的目光忽就变得锐利冰冷,他讥诮地想,这次出手的,会是大房还是二房呢?只这样的小动作也未免太过儿戏可笑了,难道车轴坏了,他还能从马车里跌下去摔死不成?

    因着出了这变故,蒋時翎也没兴趣再继续说下去了,总归这女子也是跑不掉的,于是他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转眸看向车厢内的少女:“姑娘别怕,容我先下去看看。”说罢,起身撩起帘子,人便踩着脚凳走了下去。

    叶辛湄在马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终是坐不住,便伏在车窗前往外张望。却见外面天色已然黑沉,暗淡的天光下,隐约能看出这是官道,只是前不见人影,后面更是枯草遍布的荒原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