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怕得要死,偏还要佯装镇定,做出一副根本就不在意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子还真是没多少变化。

    蒋時翎看着烛影里满脸严肃,偏黑如轻羽的长睫却在不停抖动的少女,心中的怜爱油然而生,伸手就要去抱她。

    叶辛湄被吓了一跳,虽然眼前挡着蒋時翎的手掌,她却还是下意识地往那边儿瞟了过去,脸红着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声音低不可闻:“有人在呢!”心里又骂他脑子进水了,这当口,竟还能生出占她便宜的心思。

    这回可是冤枉蒋時翎了,他又哪里是想占她的便宜,他只是怜爱她坐在这里受苦,偏生佳人不领情。

    蒋時翎勾勾唇角,转头往常青那里看去,却见常青已经换了一套刑法,正点着一根蜡烛去烧桃青的脚底心。

    桃青长得这么大,除了挨了蒋時翎的两棍子,其实不曾吃过什么苦头。她又是自小被卖入叶家当奴婢的,叶辛湄从来都是个宽容大方的主子,她住在琳琅小榭的那些年月,过得比一般富户家的小姐还金贵。这样的苦楚,她又如何能捱得住?

    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桃青便涕泪满面地“啊啊”叫了起来,常青冷睨了她一眼,问道:“你可是愿意回答主子们的问题了?”

    桃青忙不迭地点头,眼神畏惧地看着他手里的那跟红蜡,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这东西除了能给人带来光明外,竟还能让人产生这么巨大的恐惧。

    既然桃青愿意配合,蒋時翎便命人给她解了绳索,又让人给她稍微收拾了一下,从那仍旧泛着屎骚味儿的泥坑里抬到了另一处干燥的地方,这才在她面前摆上了一张小几,又放上了一叠纸一根笔,还有一盏蜡台。

    桃青看着那细细的火焰仍旧觉得心中生寒,但她已经吓破了胆子,不敢再玩花样,于是便在蒋時翎的提问下,提起笔慢慢写了起来。

    然而桃青知道的也只是叶辛妤还有小苗氏的事情,至于蒋三太太的那个秘密,她有所耳闻,但是小苗氏口风很紧,这个事情,便连叶辛妤都不知道。

    最后桃青在口供上签字画押,放下笔的那一瞬,心里忽然就空洞一片。

    她知道,她马上就要死了,死亡的恐惧如有实质地压在了她的心上,她又开始淌泪了,哀哀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叶辛湄看着她的可怜相,虽有所触动,但是没有半点怜悯,想了想忽而问道:“其实你们办的这事挺麻烦的,何不在路上动手,一了百了,倒也干净。”

    桃青默默抹了一把眼泪,提笔又写了两行字。

    叶辛湄等她写完拿来一看,不觉冷笑出声。怪道这般曲折迂回,甚至给她下的药都是蒙汗药,而非是毒药,却原来那对儿母女心思不少,竟还这么讲究。

    蒋時翎也接来看了看,见上面写着叶氏母女担心拜堂时候换了人被他看出了端倪,这才没在路上动手,又唯恐叶辛湄死在婚房不吉利,便下了蒙汗药将她带出去,才又害了她的性命,不觉也跟着冷笑。

    叶辛湄却敛了眉眼,冷漠地盯着桃青道:“你可知道那蒙汗药的药劲儿并不怎么厉害,我被扔进水井前就醒了。”

    桃青一怔,忽而涌出了一阵恐惧。

    这么说,姑娘她死的时候是清醒的,怪道能寻了回来找她报仇,却原来并非是个糊涂鬼。

    蒋時翎的眼底却骤然卷起一阵风暴,他猛然捉住了叶辛湄的肩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是被丢进水井活活淹死的?”

    叶辛湄看着他的脸色忽而有些不忍,但还是点点头,道:“井壁湿滑,上面又被压上了井盖,我在井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沉下去淹死了。”

    蒋時翎心中大恸,伸手就将她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