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映雪脑子里有些懵懵的,很有几分夙夜未醒的迷糊。

    只主子有意留她说话,映雪闷头想了一会儿,道:“太太跟前,自然是李妈妈最得脸,只李妈妈素来口风紧,又自恃身份,从不跟咱们这些丫头们玩闹说话,姨奶奶若想打探,她那里是不必想的。倒不如同太太跟前的蕊黄姐姐拉拉关系,她是李妈妈养大的,李妈妈最偏心她,平素里好个搽脂抹粉,姨奶奶的好东西不少,指头缝儿里漏出来一点儿,就够她高兴了。”

    叶辛湄点着头记下了蕊黄这个名字,又问:“那阆苑小筑那位呢?”

    映雪脸上露了难色:“这个倒不清楚了。”

    叶辛湄有些失望,忽想起那天端茶的时候,叶辛妤身边站着的丫头她竟一个也不认识,眨眨眼又问道:“那三奶奶身边,可有从娘家带来的得脸丫头?”

    夜深人静的,案台上的烛光细细弱弱地来回摇摆不定,却仍旧照亮了映雪皱巴起来,凝思苦想的一张脸。

    片刻后,她才说道:“阆苑小筑的丫头大都是奶奶进门后又重新买进府的,至于叶家带来的……”她又想了一会儿,忽地一拍手:“我以前听说过,那院里有个叫桃青的,是打叶家来的,只她不知做了什么惹恼了三爷,被三爷两棍子差点打死呢!”

    叶辛湄仿佛狠狠地挨了一拳,脑子都是嗡鸣作响的。

    若以前她还有所保留,只当桃青是个忠奸难辨的,那么这会儿她已经可以肯定,桃青必定是背叛了她。那蜜水里的药,八成是她下进去的。

    只她为什么要背弃自己呢?

    叶辛湄的脸色很难看,她身边的丫头,桃青和桃香是打小陪着她一道儿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不是后来的金枝银叶可以相比。她待她们,也算是极尽可能的好了,桃青究竟是为了什么,竟是如此狠心,不惜背叛她害了她的性命?

    映雪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道:“姨奶奶可是哪里不适,怎脸色忽地如此之差?”

    叶辛湄摇摇头,装出害怕喘气的模样,低声道:“我是被吓的,没想到三爷那等斯文人,竟也会这般暴虐。”又问道:“那三爷为何要打她呀?”

    映雪面露为难:“这我就不知了,只知道三奶奶苦求了许久,又寻来了太太,才好不容易保下了那丫头的小命。可她一条腿却断了,如今成了跛子。听说她相貌极是出众呢,可再是出众,一个身有残疾,又是公子厌弃的人,怕以后再难寻个好婆家了。”说完摇摇头,很有几分惋惜之意。

    叶辛湄沉默稍许,还想再问,映雪却看了一眼水漏,道:“不早了,姨奶奶赶紧睡吧,不然明个儿该起不来身了。”

    不情愿地结束了这次夜谈,临睡下时,叶辛湄忽地想起一事,遂拉住映雪的袖子,小声询问:“还有件事,三爷他——”语气有一瞬的迟疑,却还是缓缓问道:“他可是昏迷过?”

    刻满了步步锦图案的花窗上,晃动的烛影终于消失了,映雪轻轻拉上门扇,借着屋中黯淡的夜光,转身摸索着回了隔间。

    内室里,叶辛湄躺在闭合的帐子里,嗅着满鼻的淡淡冷梅香,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原来那时候他不是没抗争过,只是时运不济,事情才刚起了头儿,他竟是出了那样的意外。

    想起蒋時翎总是透着苍白的脸色,叶辛湄轻闭的眼角,慢慢淌下了两行清泪。

    天边,一轮红日缓缓东升。

    蒋時翎站在槛窗下,身后的晨光暖融融落在了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华光。

    他背着手正跟常青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