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毗云觉得此刻自己简直像是不识趣的长无绝附体，但话已至此，断没有隐瞒欺骗的道理，还是得说透了。
“人要投胎轮回，总要三魂七魄。如果缺失了，就不得往生，只能沦为世上的孤魂野鬼。”
如果说刚才宋宣还是在难过，此刻已经是只剩无奈了。
“我这命，既无来处，也无去处？”
罗毗云叹气，点了点头。
宋宣无奈已极，竟是笑了出来。她越笑越觉得胸中的闷气散尽，越笑越觉得大事化小。最后她站起身，从罗毗云手中抽出自己的右手，拍了拍衣服，然后重新伸手给罗毗云要拉他起来。
“走吧，前生后世都算了，不如痛快活尽这辈子。”
罗毗云顺从着被她拽起来，跟着她亦步亦趋的走在林间。
宋宣是个修长的身材，因为常年习武更加精瘦。他从后面看她，只觉得她的肩膀细窄不及他双手合围拥住。可她总是腰背挺直，走的坚毅，拒绝了他每一次的怜惜。
自从三年前算出她此生姻缘浅薄，他便知道她是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了。因此他只是伴着她，看着她，从不表露什么。
他看着她一年年长大，看着她从一个豆蔻少女长成如今窈窕的模样，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来。
但此时，明知她不会为了姻缘伤心，亲眼见到之后他还是一半欣喜她的坚强，一半为自己心酸。
师父说，长安有他的命定因缘。他想，或许宋宣就是他命里的劫。
***
罗毗云回到镖局之后就闭关调息去了。宋宣径自去了宋可忠生前居住的东堂屋。
她爹走了之后，这屋子一直由毛大利收拾打扫，还保持着以前的模样。书架上放了许多的书，桌上还有干涸的墨砚，地上石板的缝隙里曾经鲜红的血渍已经变成深褐色。
她爹在的时候，和她并不亲密，一年里也说不上几句话。如今想要凭吊，她都不知从何追忆起。似乎十几年的父女情分，只有那么几个场景值得记忆。
今日在山里，她特别想问问罗毗云，为什么她会缺失一魄？为什么她会无来处又凭什么无去处？但她发现虽然说得是她的命数，罗毗云眼里的痛却比她更多。她不知道怎样承受这种陌生的情感，他是在怜悯她？是在疼惜她？
她只能往前走，不回头的走。即使知道他在身后一直注视着她。
宋宣想起她爹发癔症时，在这屋里深情的喊“窈娘”，那是她娘的闺名。当时她觉得这是她爹疯了，现下却从她爹的呼唤里琢磨出那也许就是“情”。蓦的，她想起罗毗云时常笑着喊她“小阿宣”，他总是笑得露出两个梨涡，眼睛里像有璀璨星辰。
她有点心慌，这不是面对鬼怪时害怕所以心慌，也不是碰上劫匪时紧张的心慌，这是不知所以的慌。她似乎知道了罗毗云的意思，却又不能懂。
这样的思绪于她是迷途，是不可自拔的往复。
宋宣几乎是的落荒而逃的姿势奔到后院，提起寅将开始舞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