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戈这次入定,直接入到了后半夜,周珏是个普通人,早就寻了个位置,向冉竹借了一堆竹叶搭了个简易的床,面向墙壁呼呼睡着了。

    妖精们自娱自乐地混乱了几个时辰,渐渐也没了趣,各自回窝休息。

    山鸡精可能是只雌的,平时跟一群奇形怪状的妖修们混做一团,好不容易见到岑奚这样标致的,不肯放弃机会,把头埋在五彩斑斓的翅膀底下,依偎在岑奚脚边睡着了。

    到最后,只剩下猪妖和岑奚两个人清醒着,猪妖的石榻上放着一颗圆滚滚的蛋,他眼神慈爱地盯着蛋,眼睛里雾蒙蒙的,嘴角也有可疑的液体流出来。

    坑底没有日夜交替,岑奚猜算着快天明时,祁戈身上的火焰渐渐偃旗息鼓,原本被照得通明的巨坑瞬间暗淡下来,光线猛地变化,原本正在瞌睡的群妖们都醒了过来。

    “快醒了!”饥渴难耐的猪妖比整着腰带往这边跑的周珏还要兴奋,“终于要醒了!”

    岑奚召出的水雾也随着火势的减小而慢慢淡了下来,最终化作几点零星的凉意。

    祁戈睁开眼睛,猪妖一声“要醒了”被生生卡在了嗓子里,化成了略带畏惧的一声咕哝。

    祁戈刚刚醒过来,意识没有回笼,眼神十分陌生,像业火,像野风,唯独不像祁戈,她的瞳孔里仍是漆黑的墨色,滔滔的火海肆虐其间,烧得毫无畏惧,她不明所以地向着声音来处“望去”。

    这冷淡的一瞥瞬间像点着了猪妖的尾巴,他全身的短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原本流淌在石榻上的肥肉突然收紧,坚硬得像一块冷铁,嗓子里发出一阵一阵威胁的声响,一股压得人腿软的浊气瞬间像钢板似的逼迫了下来,群妖一哄而散。

    然而祁戈就像没看到他的威胁似的,再次冷淡地转过了头,看向七扭八歪飞远的山鸡精,可能是山鸡精的毛太过扰人清净,她终于有了点反应,伸手一指,一条细细的金线从她指尖飞腾出去,缠住了山鸡的脖子,把它拽了回来。

    这金线柔软绚烂,岑奚离她很近,看得格外清楚,那是火焰凝成的连绵的线,陷进山鸡蓬松的羽毛里,竟然没把她点燃。

    祁戈的意识刚刚从狂风暴雨的内景中抽脱而出,一点点回笼,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看着在手指里扑腾得让人心烦意乱的山鸡,嘴角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岑奚可太熟悉了,每天晚上逮到山鸡野兔的时候,她就是用这个笑送它们上路的。

    岑奚连忙一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手把那只快吓得没气尖叫的倒霉鸡精抢了过来,顺手放生了。

    祁戈茫然地瞅了他一会,面前的少年就像一块并不坚硬的清冰,又像一池略带寒意的春水,把她烧得肆虐的意识浇得渐渐清醒。她手里的金线消失,抬手捂了捂眼睛,放下手的时候,又恢复成了那个随随便便的祁戈。

    猪妖的蹄子蹭了蹭,觉得自己刚刚那么大反应有点跌份,又半躺下来,怀中抱着那颗王八蛋,眼睛一眯,眼角一耷拉,正要佯装生气地厉声质问她闯的祸,就被岑奚抢了先,岑奚指着猪妖道:“你看到那颗王八蛋了么?”

    祁戈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在自己入定的这段时间里,他跟猪妖的关系已经如此水火不容了么。

    她眼神里的东西太过明显,在场看到的人和妖都不由自主地尴尬了一下,猪妖眼角跳了跳,在心里下定论还盖了个戳:长生火的拥有者没一个好东西,周趣那家伙老奸巨猾地用符咒把他们关在这就算了,祁戈这个小的还这么不老实。

    岑奚清了清嗓子,抓住她轻轻晃了晃,大约是想把这位姐姐脑子里的积水晃出去一点,轻声说道;“咳,怀里抱着的那颗。”

    群妖:“……”

    猪妖不想再自取其辱,刚刚才膨胀出来的一点怒气硬是没心情炸出来了,他把怀里的蛋抛了出去,准确地砸进岑奚怀里。

    岑奚特意小心地接了一下,生怕蛋摔碎了,谈好的条件成了煮熟的鸭子,不过这蛋结结实实地摔进他怀里的时候,还真是有点力道——难怪寻常的火烤不熟,这简直硬成了一颗金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