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医学生成长成为一名医生,所要面对的不止是终生、漫长且艰苦的学习生涯,还有可能要承受最为艰苦的身体与精神双重的打击。这一点,阮丞言在决定学医的时候便早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然而这些准备在面对残酷的疫情时却时常显得不堪一击。

    多日下来,阮丞言和一众同事们最大的感觉便是无力,非常的无力,学医之前,大家总是会认为医生无所不能、包治百病,学医之后,慢慢才发现医生能救的命实在是太少。

    阮丞言负责的是重症病区,感染重症的大多是一些自身便患有基础疾病的老年人,因此需要医护人员时刻监控病人的声明体征。

    让阮丞言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3床的一位78岁的老奶奶,老太太时常会让阮丞言想起自己过世多年的奶奶,慈祥和蔼。

    这日,阮丞言一如往常来到3床前,相比起前几日,她的精神要好的很多,看到阮丞言来,忙起身道:“小阮医生又来啦,今天我感觉还不错得嘞!”

    “是吗?还是要听护士的按时服药啊。”几层面罩下包裹着的声音有些沉闷,大多数老人的听力不是特别好,因此阮丞言的与之沟通,还是要靠喊的,一段时间下来,嗓子已经开始变得喑哑。

    “小阮医生啊,我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你这小伙子帅气得很嘞,有没有女朋友呀?奶奶有个外孙女,蛮漂亮的!”似乎是早已习惯了病人前来说媒,阮丞言口罩下的嘴角轻轻弯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无奈的笑意。

    “奶奶我有女朋友了,打算回去结婚。”说到此处,阮丞言的内心忽然感觉到有一处极其柔软的地方被触碰,思念也开始在脑海中蔓延。

    来此地支援到现在,阮丞言还一次都没有跟褚玥联系上过,好不容易轮到换班休息,也已经是凌晨或者深夜,他知道她会时刻开着手机铃声等待消息,知道她本身睡眠就不好,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他有些不忍心惊扰她的安睡。

    看着阮丞言满眼都是笑意,老人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不错啊,等下次给奶奶看一下的哇。奶奶年轻的时候,也蛮漂亮,碰到我那老头子,跟你一样高高瘦瘦的,可惜走得早诶~”

    岁月漫长,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经历过太多的离别,很多时候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自然也会看淡许多。

    阮丞言静静地观察着老人的表情,说到去世的老伴时,表情依然是满带温和的笑意,目光中似乎还闪烁着几分少女的羞怯与爱意。

    刚想开口安慰,老人却开口抢先一步道:“我就在想这次我来,治得好是我的福气,治不好我就去见我老伴,也是我的福气,你们医生护士都蛮累的,不要有负担呀!”

    本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是话到嘴边,阮丞言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安慰老人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病房。

    很奇怪,明明老人的话是笑着说出来的,却让阮丞言莫名地红了眼眶,面对着白墙冷静了一会,内心的极力克制,毕竟眼泪会模糊眼前的护目镜。

    ……

    封闭隔离中的褚玥已经习惯了每日盯紧了新闻,终于这日,几秒钟的镜头转换,还是让褚玥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起初她并不确定,直到镜头带到了那防护服上那熟悉的名字,她心中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大概是劳累所致,虽套着厚重的防护服,褚玥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比起之前清瘦了许多。

    镜头升起,那人转了个身,褚玥这才看到了他名字旁还写了另外一行小字,仔细一看她终于发现那是自己名字的全拼字母,一瞬间,万般情绪犹如海浪一般相互交织涌上了她的心间。

    新闻报道终于播放结束,一旁床头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急促且紧张,一如此刻的心情,想要立马见到那个人的心情。

    似乎心里早已有了什么感应,听到铃声的瞬间,褚玥疯一样跳到了床边,一手捞起手机,果然是那个魂牵梦绕了这么久的名字。

    接通后大概有那么一两秒,她只听到了对面安静得吓人,心头却忽然像被水漫过一般,一时间喉间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电话那头仿佛也是做好了什么准备一般,率先开了口,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声音隔着口罩听上去有些闷闷的,仿佛是在极力克制住什么情绪:“褚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