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打槐树叶子的缝隙中透出来，影影倬倬地在地上铺成了一副画的样子。
林琮坐在树杈上，白色的卫衣光溜溜的一双腿胡乱的晃着，全然一副人间少女的模样，只脸色略显得灰败一些，像脱了水的绣球花，蔫头耷脑地要败不败，倔强着兀自漂亮。旁边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反倒比她坐的更端正些，周身漫着纯白的雾气将身上的红色倒袖斜襟衣掩着有些粉红的意味，下面是黑色的大脚裤和红色的绣花鞋，细眉长眼像是打民国画像里走出来的。若不说她是早已去世多年，久久游荡在冥市的鬼魅，怕是要被人当做九重天上下凡的小仙子。
林琮歪过头对着小铃铛笑：“这次一定行。”
小铃铛扯着嘴角，脑海中浮现出两人穿过人间道以来的经历，回了个勉勉强强的笑。
自人间道穿过重回人间时，两人踌躇满志，林琮更是号称分分钟赚够买路钱，到如今已有六日，人倒是吓了不少，却是次次俱是失败而归。两人本就缺少鬼样，几次吓人都为人枉顾，甚至不及别人玩笑突然跳出来更能吓到人，六日有余，半颗珠子都未见到。
小铃铛心中后悔当时头脑一热便想着与她结盟相伴，只想着找个机会与她分道扬镳再去找个别的更壮实的大腿抱抱才是正理。
林琮不知小铃铛心中想法，满心都是要如何吸取教训以便成功吓人，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小铃铛听得有些不耐烦，竖起手指尖着嘴‘嘘’了一声，指指树下的身影。
林琮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见一个四十多岁、生了副肥头大耳的亲和相的男人正如顽童般天真地跳跃着去踩地上的影子。路旁的野猫见了他喵喵的叫着，似是与他熟稔的很，男人亦是应声而上，不知从哪里变出根火腿肠来，掰碎了放在手心里，野猫便毫无顾忌地凑上来大口吞下。
月影下，中年憨厚的男人蹲下来喂小野猫，若没那一身黑气萦绕，倒是副和美画卷。
林琮撑着下巴，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问身边的铃铛：“你说这周身的气运会不会出错？”
小铃铛摇头：“百年来还未听说有错，你是觉得他瞧着还不错？”
“瞧他这副憨憨厚厚的样子，倒真的不像是什么恶人。你在这儿待着等我，我下去吓吓他。”林琮边说着边飘飘荡荡的浮起来，略略顿了一下，又道：“你还是哼个歌吧，更有恐怖片的氛围，更吓人。”
小铃铛依言哼起歌来，在时近午夜郁郁葱葱为槐树所包围的道路上空响起，霎时间便有了些肃杀诡异的气氛。林琮打半空中落下来，本意是要落在胖男人正后方，满心计划着要再他后脖颈子上吹一口气作为开始。
落地便失了分寸，全无灵魂的轻灵，结结实实地跌了个屁股墩，竟也有些许的痛感，屁股周遭的气雾也散了几分，随着她如愿以偿地靠至胖男人身后，运足气息打算猛吹一口冷气上去……
“嗝……”
一个响亮的嗝儿打林琮的口中飘出，整个的诡秘气氛霎时散去。
胖男人扶着膝盖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擦去额上溢出的汗，摸着肚子笑了笑便起身离开。莫说没被吓到，半颗珠子未落，还因其突然起身吓到林琮往后退了一步，虚虚地拍着胸口，见他要走立即追上去。
小铃铛从身后拉住她。
林琮急道：“你拉我做什么？我过去现个形，不信他不怕。”
小铃铛轻轻摇了摇头：“你即便现形他也不会怕的。”
“为什么？”
小铃铛不好意思说林琮能力欠佳，只好苦笑：“这人先前被歌声吓了一场已有戒备，你再去吓他恐怕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