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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女声十分婉转,但此刻却有些凄凉。大家本来就提心吊胆,此时更被吓了一跳。

    而一直端坐在庭中抚琴的元冷竹,忽然手上琴音一变,琴音变得辽远而清新,仿佛瞬间满室的阴森可怖都被驱散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终于敢看向东墙下。只见东墙下的阴影之中,慢慢走出一个女孩子。

    胡潇潇不由道:“冯莹儿?”

    那女孩子生得小巧温柔,此刻穿着一身黑衣,脸上都是哀泣之色,脸上泪水涟涟。

    她对众人福身,又看着方老太太哭道:“娘亲,我是担忧娘亲看我不悦,又以为宁郎是为我而死,才一直愧疚不敢出来与娘亲相见。”

    她一边哭,一边抹泪,动作却十分温柔好看:“我听闻要给宁郎招魂,忍不住思念,只想躲在一边看看宁郎就心满意足了,哪里知道宁郎竟这般深情,一定要见到我才肯走。宁郎,我来了。”

    她哭得异常伤心。众女看着她亦牵动心事,不由心中难过。她们花楼女子,想要找个好归宿,怎么这般难。

    元冷竹的手上不停,琴音变得平静而温柔,她抬起头轻声道:“冯师姐,你可听出了这曲?”

    冯莹儿微微一怔,她擦了擦眼泪,望向元冷竹道:“这位姑娘,我们见过面么?”

    元冷竹又换了一首,连换了三首琴曲,她看着冯莹儿道:“这些曲子呢?”

    众女都有些惊讶,不明白元冷竹此番为何如此。

    宁玉穹道:“这《樵歌》、《楚歌》、《庄周梦蝶》三首似乎都与市面上的琴曲有所不同,阿竹,这可是你师父秦王的手法?”

    那冯莹儿听到秦王,脸上终于变色,做欣喜状道:“秦王,姑娘跟随秦王学琴么?这师姐二字,愧不敢当,当初我想拜入秦王门下,但秦王嫌我鲁钝,并没有收下我。”

    元冷竹这一曲《庄周梦蝶》弹得空灵婉转,她一边抚琴,一边看着冯莹儿淡淡道:“冯莹儿,你活着的时候,确实如此。但是你死了之后,我师父念你求学诚心,已经说收了你做徒弟了。”

    庭中方家亲友听到“死后”两个字,不由吓得发一声喊,忙离她远远的。

    那冯莹儿脸色一变,又哀哀哭泣道:“我乃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女子,如浮萍一般,万事不能自主。多谢秦王这般厚谊,我定然去登门道谢。”

    元冷竹淡淡道:“姑娘靠假死秘诀,横行秦淮,又差点让秦王和肃王二人为你血拼。如今刚一入京城,就掀起了这般风雨。姑娘自叹薄命,我辈又该如何?至于登门感谢秦王,那还是算了吧。我师父是喜欢真心学琴之人,并不是姑娘这般别有用心,虚应故事之人。”

    她的话一出,众人皆惊。而冯莹儿却哭得更伤心了,梨花带雨,十分可爱可怜:“姑娘,你是秦王的正经弟子,我并不敢以师姐自居,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元冷竹淡淡道:“姑娘,秦王既然认你做徒弟,我自然也会认你当师姐。只是我听闻姑娘拜师之时,精研秦王的琴曲,才将秦王打动,如今我将师父的琴曲一一弹奏,姑娘却毫无反应,这是为什么?姑娘记性不好么?还是姑娘当初的精研琴曲只是个幌子?你从开始就存心不良?”

    众人皆一愣,不由看向她。

    冯莹儿擦了擦眼泪,妆容丝毫不乱,神气依然可怜可爱。她叹道:“我资质鲁钝而已,姑娘聪慧不能明白我们这些笨人。若非如此,秦王早就收了我入门,不会等到我死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