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大乱,扬州城全城戒备,备足淡水、食物,筹齐箭矢、礌石、滚木以及刁车、木女头、狼牙拍、铁鸱、唧筒等各种守城用器。百姓凡家中有十六岁以上的男子都被征入吴军,扩充兵力。这让吴国百姓苦不堪言,家中田地靠着老少妇孺耕种,杂役繁重,以至于百姓背井离乡,外逃去天子所管辖的郡县。

    虽然已经打了春,可扬州城的寒气并没有消尽,加着年前下了场暴雪,积雪消融,路途泥泞,更让人觉得比冬至还要冷几分。

    扬州城内柳园街有一位常老爷,最近很是走霉运。长男被抓去充了军,花了一大笔银子和一处旺铺也没能把儿子弄回来。城门大关,斗米价钱一天一样,翻倍飙升,百姓们天不亮便去抢粮,以至于最终粮铺关门,有钱也买不上粮食。常进临街的几个铺子都关了,一家子少不得缩衣节食,日日战战兢兢,盼着战乱赶紧结束。

    这日夜半三惊,常进刚刚睡着,便被雷鸣一般的鼓声惊醒。四周昏暗,天还未亮,窗格外面还没有透过来光亮。常进揉了把眼睛,眯眼一转头,身边没人,只觉得浑身乏累,头脑昏沉,不想起来。

    鼓声歇了,常进又闭起眼,还未闭实,远处的鼓声又开始敲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激昂,仿佛就在他家屋顶上空击鼓一般。常老爷深深叹口气,心中慌乱,一掀锦被,披衣起身坐了起来,穿好衣裤,鞋袜,不耐烦向外喊了声:“来人”

    正巧常夫人进屋,听见老爷叫人,立刻加快了脚下的碎步子进来。她见常老爷眼敛发青,脸色不好,知道这几日城内不太平,再加上忧心儿子和营生,老爷没踏实睡过觉。她也不敢张嘴主动说话,而是忙去帮他系衣服侧边的带子。

    常老爷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压下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语气还算和气。

    “一大早,你跑哪去了?”

    “兴哥夜里不好,我和许王妈妈守了半宿。如今睡着了。”

    “老爷,天还早,还未到辰时,您再去睡会。”常夫人温柔地说。

    “唉!夫人辛苦了。不睡了,从仲秋开始就开始闹腾,看看这都春上了,还不太平。你听,昨夜才歇了几个时辰,这又开始了。昨天宜兴街的张老爷家的粮仓粮食都被吴王的人借走了。”

    “借走了?”

    “哪里是借!抢的。我们家的丝绸店,茶店半年都没开张了,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正弓着腰帮着理他衣摆的常夫人吕氏听的愁云满面,不知该说什么,起身,半晌才说道:“听说吴王败了,天家围了城。现在也只能等着,管好家人不要出去。家里省着些花销,三餐改两餐,餐食减少些。等着太平了铺子再开张,我们才能定下心。只是可怜我勇儿现如今在哪?”。说完吕氏看着同样愁云的丈夫,拿出帕子抹开了眼泪。

    常老爷愁云更重了,烦躁地劝道:“哭什么,天家的事,可别到处乱说,没看吴王派人到处抓城内妖言惑众的人。”后又叹气,道:“听天由命吧!等城开了,我就派人去打听勇儿。别伤心了,去睡会吧。”

    “嗯,晓得了”吕氏见老爷上了心,低声答道。

    “你躺会,我去兴哥那看看。”常老爷出了屋子。

    这常老爷所在的常家在扬州也曾是个几代衣冠,朝代更替,早已没落,只是手里还有些家财,再就有些旺铺,过得不错。

    到了阳春三月,翠柳莺啼,吴王败了,天家派人接手了扬州城。

    城内逐渐恢复秩序。常进和其他商人一样不着急开店迎客,都在观望。

    扬州城外也平定了许多,城门一开。常老爷派人出去找他的大公子常勇。常勇早在城外,可身上没有一分,又没地方可去,便在郊外乡间讨些能入口的勉强度日,城门一开,便围在城门边,派着队等着入城。

    常勇虽饿的头晕,但眼睛好使,一眼看见了家里的人常二,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他。常二见个乞丐破腿子冲了过来,扬着马鞭准备给一鞭子,听见那乞丐喊他的名字,定眼一看,满心的辛酸,大哭道:“大公子,你怎么成这样啊!”

    常勇成了什么样?原来的油光锃亮的长发已经成了一团团鸡窝,满脸的污垢,白眼仁格外的显眼,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裹着个脏麻布片子遮着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