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谢星河依旧梦见鲜血淋漓的场景,血肉模糊的爹娘哭着看他,可梦里身旁多了一个人,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记得在冰冷黑夜中,她一直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自那以后他很少再见到沈雁秋,他听家仆说沈雁秋忙于习武练剑,旁人平日也极少在庄中看见她。

    她派来两位师父,一位是教他基本功的冯师父,一位是教他念书的白先生,他根骨悟性普普通通,最基础的拳法要看四五遍方能记住一点,几日下来,冯

    师父看他的眼神忍不住带上点怀疑,有次甚至问出口:“庄主为什么要带你回来?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当庄主的徒弟?你若一直这样下去,只怕这辈子都不能亲手报仇,少不得还要庄主替你出手。”

    谢星河被问的羞愧异常,更觉愧对爹娘乡亲还有师父对他的期待,他突然好恨自己学什么都学不会,难怪爹经常骂他蠢骂他笨,如果师父知道他的习武进度,一定会对他很失望。

    谢星河每日都从清晨练至深夜,就这样持续两个月,兴冲冲的去找冯师父,冯师父失望摇头,说他空有蛮力而技不足,实在不是习武的好苗子。

    谢星河忘不掉冯师父目中的失望,那股不甘和难过怎么也无法压下去,他在床上辗转难眠,对着床下酣睡的小黑自言自语起来:“你说我重活一世,为何还是这么蠢笨,什么都学不好……”

    他霍然起身,拿起身旁的剑便冲出去,把前几日习的飞灵剑法一遍一遍使下来。无论他如何认真,动作都生涩笨拙,他的力道越来越大,长剑脱手而出砸落在地。

    鲜红的血从虎口滴下,他随意用袖子抹去,满不在意的躺在地上。

    重活一辈子有什么用。

    不也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就算将来武功大成,茫茫人海,又要去哪里寻那个凶手?

    这辈子运气好,师父把他从陆九手里救出来。

    对了,还有陆九。

    当初师父把钥匙交给他时说过,沈家地牢在花园假山之下。他提着灯笼沿着幽暗小径走,花园中央有几座假山,走进里面灯光更为模糊,他在里面四处摸寻机关,果然摸到一处小小的凸起,方一按下机关,右侧的墙立时出现一道暗门,门后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的楼梯,越往下走,四面墙壁愈湿漉漉,而后连石阶也漫上水光。

    不知走了多久看见一扇木门,木门之后便是重重囚笼。

    谢星河一眼看见睡得正香的陆九,他冷笑一声,忆起往昔这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扭曲的恨意窜至心头,他从刑具上挑了一把极小却极锋利的小刀。

    他刚落至陆九手上时又哭又闹,陆九嫌他烦,用小刀在他腰划过几道很深的疤痕,最后刮下几块肉,他哭的撕心裂肺,陆九便把他嘴封起来,用鞭子抽打。

    谢星河盯着陆九沉睡的脸,无声一笑,小刀贴在那张脸上,动作很慢很温柔,轻而易举的破开黝黑的皮肤,切开血肉,瞬间惨叫响彻地牢。

    离开时几近子时,少年沾了血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晦暗不明。

    幽然琴声从对侧长廊飘来,谢星河提着灯笼看去,红烛微晃,他只能瞧见模糊的紫色背影。

    琴音渐低,那人似回头看他一眼,便抱琴离去。

    谢星河却觉得那背影似曾相识,下意识唤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