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月初听这话,以为这门卫是不服。后来才知道,人家是话糙理不糙。

    一到工会办公室,领导也不太友好。

    工会副主席扔给何如月一把钥匙,说工会主席出去培训了,他身体不好要请假回去休息,有事让何如月看着办。

    然后副主席就神气活现地骑自行车走人了。

    没看出来身体不好啊,莫不是隐疾?何如月还没来得及就副主席的病情展开深入思考,工会办公室就冲进来几个职工。

    这些个职工也很不友好啊,下一秒,何如月被围攻了。

    “老子病得都快死了,凭什么不给我批长病假。听说你妈就是以前保健站刘站长是吧?告诉你,老子的病就是她耽误的!你要不给我把长病假搞定,你们全家都别想安稳!”

    “何干事你千万别信那些人的胡话,他们一定说我有病,但我真的没病。有人跟踪我,还在我水里下毒,何干事帮我抓坏人啊……”

    “何干事咱们都是女人,你要为我做主啊,那宗桑每天喝了酒就回来打人,我被打得受不了啊,看我头都打破了——呜呜呜——”

    只有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没有闹,他怯怯地递过一张纸,哭了。

    “何干事我求你了,替我盖个章吧,我真的需要补助,我妹妹考上大学了,我不能眼看着她失学啊。”

    何如月一个头变成两个大,终于感受到没睁眼的小羊羔被扔进狼群是什么滋味。

    一个小时之内,何如月接待了来申请补助的贫困大学生;骂走了死乞白赖要混长病假的社会小混混;安抚了觉得自己受到迫害的前任工程师;安顿了遭受家暴的车间女职工……

    直到把这个被捉奸在床的车队老司机镇住,何如月才终于喘了口气。

    想到早上父亲在电话里对自己的谆谆教导,何如月突然理解了他。

    原身父母都是中吴柴油机厂的退休职工,父亲何舒桓曾是总工程师,母亲刘剑虹曾是保健站站长,原身算是他们“老来得女”,从小宠爱非常。虽然这个年代生活清苦,原身倒也是蜜罐里泡大的,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人也懦弱斯文。

    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搞得定这些鸡飞狗跳的琐事。难怪何总工百般放心不下。

    何如月头大之余甚至有点庆幸,亏得自己穿越了过来,不然今天原身只怕要坐在地上哭鼻子。

    这些职工原来这么难搞、这么会吵吵,这么胡搅蛮缠乱七八糟。

    饶是何如月号称“街道调解小能手”都感觉口干舌燥啊。

    靠墙的桌子上有两只热水瓶。她走过去,提起热水瓶晃一晃,一滴水都没有。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打水了。

    何如月深深地怀疑,工会副主席是故意开溜的,他知道这一摊子全是烂事,根本不想管。可本姑娘也是初来乍到啊,连这八十年代的门道还没摸清呢,又是头天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