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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安殿,三月春。

    绣春一早去了偏殿里,越奚还在睡,前些日子着了凉,烧了好几天,如今也只是半好,静安殿里便只偏殿中还烧着地龙了,被褥也十分暖,床榻上睡着的越奚小脸通红,侧对着床里头,晾了小半个肩膀在外头。

    绣春本是来喊他起床的,见状一惊,连忙用手去探了越奚额头的温度,确定不似之前那般烫人才放下心来。

    “绣春。”静妃已经梳好了妆挽好了发,孔雀绿的华服更显她的矜贵,山上穿着狐狸毛的披风,从外面进来,“小爪起了么?”

    绣春朝她行了礼,回道:“回娘娘,正要叫呢,殿下昨夜应是热着翻了被,晾着肩在外头,奴婢方才试了殿下额头温度,虽不烫,但殿下的风寒本就没有好完,要不同于相说一说,晚一日再去上学罢?”

    静妃走过来,在小越奚的床榻边坐下,白皙纤细的手在越奚头上试了试,说:“于相不喜小孩子娇贵,我叫他起来罢,绣春去准备他的衣裳。”

    “这……”绣春还是有些不舍得,又说,“于相那么弯酸的人,大皇子和五皇子都被他退了,娘娘一开始不也不愿教小殿下去么,殿下生在天家里,本就是金贵命,宫中学堂里的老师们也是朝中的大臣,殿下去了,绣春还能照顾着,出去——”

    “莫要说这些。”静妃给了绣春一个眼神,“我不愿小爪去,只是怕他哥哥们以后多心,小爪是岚君,但我在宫里见了许多兄弟间的腌臜事,我想他平安一生长命百岁,便要处处小心,可陛下口谕,于相也答应了,小爪便不能不去。”

    绣春还想说话,但静妃已经不看她了,绣春咬了咬唇,再怎么心疼六殿下,也只能照着静妃说的做。

    越奚睡得沉,初春里正适合在被窝里眠一早晨,静妃唤了他许久,越奚就是不睁开眼,撒着娇往自己母妃那边钻,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他就是不起。

    “小爪再不起,母妃要生气了。”静妃在他柔顺的头发上、顺着一个方向轻柔抚摸,像是顺小猫仔那般,越奚觉得很舒服,“小爪?”

    越奚呼吸逐渐变沉,竟是又要睡着了。

    绣春捧了越奚今日要穿的小袄子过来,云锦缎面,是今年春里新做的,还有一件小狐裘。

    “没有法子了。”静妃叹了口气,手指在越奚的小红痣上揉了揉,“绣春,把被子掀了。”

    出宫是隐龙卫送的他,周昀腰间的斩夜刀光是刀鞘就擦得锃亮。

    东都城里修了许多御马道,除了作为主干道的宁安街和丛云道外,大部分的御马道都修在了权贵们住的长安里,周昀在前头骑着马,两面隐龙卫驾着马车,可御马道修得再好,马车上也颠簸,越奚本想抓紧时间,趁着出宫去于秉文府上的这段路里眯一会儿,愣是被抖得睡不着,车里铺着厚厚的软垫,他的小屁股也被颠得不舒服。

    越奚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的房屋,御马道上擦肩而过的都是骑马的人,越奚握着小拳头,心道日后一定像父皇和哥哥们那样,学会骑马,马上虽然也颠,听说还会擦着腿,可是那威风呀!

    他再也不要坐马车了!

    于秉文的府邸是宁安帝赏的,五进的大院,只他一个人住,仆从不过四五个,许多院子都被他改成了藏书室。

    周昀到了相府门口下了马,相府里的人早早便等在了门口。

    于秉文还未下朝,今日宁安帝拖沓了些,但清晨走之前他便吩咐了家里下人,六殿下来了,便教世子先领着。

    谁晓得裴旻今日起得晚了,越奚到的时候,他才将将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