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老头宝贝养在院子里的一缸荷花正长出一个粉嫩嫩的花苞儿，粉白相间立在几片碧油油的荷叶里，风起时花苞儿在绿叶间晃啊晃。
老头就是这时候去的。
没有病痛，安安静静的走的。
享年181岁，高寿。
于他来说，在这世间停留的已经够久了，从封建末代凋零、军阀战乱到现世安稳，老头时常跟老妖怪念叨：这辈子活够了，他够本了。
顾屿觉得老头应该没什么遗憾，与年龄不符的遗容安详，看起来是个体面老头。走的那天老头魂魄慢悠悠飘荡出来，短暂愣神后，给老妖怪恭恭敬敬磕了头。
磕完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饱含深意。
顾屿被看得别扭，闷声问老头要不要帮忙把魂魄拘着，等他那缸宝贝荷花开完了再走。
老头黑脸骂他不孝。
顾屿觉得自己挺孝的。
这不也是为老头着想。还不领情。
魂魄飘走时带起一阵风，挂在门廊下的莲瓣魂铃叮叮当当响了一阵。
庭院里，荷叶间的蜻蜓点着水，一圈一圈细细的涟漪在缸里荡开。
顾屿的眼尾莫名有些红。
“磕头。”老妖怪站在旁边垂眼看他。
顾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人都走了，磕也是白磕。
但这会儿顾屿没和老妖怪唱反调，毕竟老头也是他正儿八经拜的师父。因此在铃铛声里，他跪在老头床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三天后下葬。
位置是老头提前算好的，就在花城东，三十里外的云雾山。
这两天遗体安放在堂屋，供人前来吊唁。
顾屿给殡仪馆的人打了电话，很快来人运来冰棺。本来是不用冰棺的，老头如今的尸身少也能保三两年不腐，但现在炎炎夏日，他怕吓着前来吊唁的普通宾客，只能叫人送来冰棺掩人耳目。
殡仪馆的老刘是老头熟人，下车后看到他目露悲戚，软声安慰道：“老爷子一辈子行善积德，这是下去享福去了。小顾你要节哀啊。”
老头生前给老刘带了许多生意，最后自己的生意也给老刘做了，从某些方面来说，老头这人确实挺厚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