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太液池,容与舟随波逐流,天色黯淡之时,竟又回到了松陵江。容与舟本就随主人心意而行,陆沉想或许自己的心底总是无意识地想要停留在这个地方。夜色已深,不知几更天了,他展开手心,借着舟中灯火,挑出伤口中扎入的碎竹刺。

    他这时发现原来手心的伤口很深。

    这种痛楚,让他头一次回忆不起佛者写在他手心那四字的触感。他握了握拳,手中却什么也没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却如千钧巨石压在他心头。他这一生,所求本不多。如今他甚至不奢望得到什么,只是不愿再失去了。

    手指变得冰冷,心脏的血液也仿佛凝滞,陆沉察觉体内寒疾有发作的势头。他已摸清了这牢底留下的痼疾,每次他心绪波动,便要发作。他敛起心绪,周转真气,一口口呼出体内的寒气。

    小舟靠近渡口,他瞥见了栈桥上照旧悬挂着一盏明灯。

    “谁若来早了,就点上一盏灯……”

    一股压抑太久的悲哀蓦地刺入他的心脏,他感到心血遽然一滞,俯身呕出一口鲜血。

    “离开……”他口中低吟,然而容与舟却一点点靠向了渡口,停泊下来。

    一个从未听过的清朗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原来缘分未尽。”

    清晨,阿贤爬上钟楼敲钟,随后正要去井边洗漱,听得寺前有人叫门。他趿着鞋走过去,见三名皂袍道童拉了三车古怪树叶送到门口。

    “这是谁送的?”阿贤愕然,“这是什么菜?”

    “这是京中鸡师道门的玄道长送来的,我们师尊叮嘱说,若寺里还无人下山送信,今日就将玄木叶送上来。”道童答道。

    “玄木叶是什么东西?”阿贤听得莫名其妙。

    道童们却不再回答,整整齐齐地打了个稽首,留下三车玄木叶,鱼贯下山去了。

    阿贤忙跑回后院,见兰若已在灶房煮饭。“门口有人送了三车树叶!”他指着寺门的方向说。

    兰若抬眸,眼角有几分困倦,似是未睡好,“什么样的树叶,谁送来的?”

    “红色的羽毛状的古怪树叶,说是鸡师道门的玄道长送的!”阿贤咋舌道。

    “嗯,那就收下吧。你看着找一间空僧房放着。”兰若吩咐道。

    “玄道长是谁啊?你怎么随便就收了?”阿贤愕窒。

    “不是随便收下,是随缘收下。”兰若微微笑道。

    阿贤扶额,“算了,我就不该问你……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不在寺里么?”兰若反问。

    “我总觉得……有时候……你晚上不在寺里。”阿贤踟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