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浑身僵硬,所有感官都凝固似的反应很慢,余光瞥见向阳按住了要跟上来的女人,那女人不停地拍打向阳。他偏头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怨恨的眼,那眼里仿佛淬了毒一样,恨不能一眼就让他毒发身亡。

    向阳挺拔地站在原地背对他,一只胳膊死死箍着那个女人。

    他忽然想起,四年前匆匆告别的那天,他从餐厅离开,站在店外等车来,回头看见的也是向阳坐在店里的背影。

    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恐惧看到这个男人坚毅的背影,仿佛没有生命的雕塑,永远不会回头。

    回到家,花了好半天才安慰好唐堂,幸好有蓝莓在,小奶狗很会撒欢,围着唐堂打转儿。唐堂的心情逐渐病号,随后带着小狗儿去院里刨土埋东西。

    “那天送狗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明瑜靠在阳台拉门上,他妈坐在阳台的沙发椅里,老太太头发灰白,神色疲倦。

    “你决定的事,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建议。”明妈声音很小,超市那场拉扯已经耗光了她90%的精力。她叹气道:“我跟小向也说过,你们不合适,并非因为性向,而是,两方家庭。今天你也见到了,之前也是这样,求到家里去了,跪在门外……”

    明瑜能想到那种场面。他爸是最传统的男人,且极其好面子,被人这么堵在家门口闹,可想而知是多愤怒。

    “你爸打你,一是气你,喜欢男人,我们生了四个孩子,你是第四个,你该懂他对传宗接代的执着;二是气自己丢了面子;再有,虽然气但我们都知道那家人你碰不得,必须阻止你。”明妈徐徐道。

    “为什么?”明瑜握了握发凉的指尖,拖了个凳子坐下。

    “她先拿了诊断证明来,重度抑郁症,后又拿了离婚协议书,说,”明妈回头找儿子,伸手摸了摸儿子煞白的脸,“小向爸爸为了小向的事儿,要跟她离婚,她恨不得自杀。”

    明瑜把抚摸着脸颊的手拿下来握住搓了搓,低垂着头不说话。至今,他仍然记得,鼓足勇气回家表白那一天心里怀揣着怎样的激动以及对未来怎样的憧憬。他不怕迎接他的是汹涌的暴风雨……结果他早早就输了。

    “假设,当时你们在一起了。小向的父母离了婚,他妈妈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不,是小向,他的以后都背负着‘拆散家庭、破坏父母感情’的罪。那你呢?幸福不是单一的直线,并非你对他好他对你好就行。家人、朋友甚至更多面都要考虑。”明妈温柔地注视着儿子,“很多感情都败在‘自以为只要相爱就好’的误区里。”

    “妈……”明瑜终于敢抬头看他妈,“我知道。”

    “嗯,你多有主见啊,”明妈状似生气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爸让你大姐等你出院接你去澳洲,结果你先跑了。不过都一样。”

    明瑜有些惊讶,原来还有这一出。

    “他也是,从来不懂沟通,不是打就是骂,你大姐最烦这一套,所以从毕业就躲了出去。”明妈自顾自的嘟哝道,“这几年你姐姐们,没少劝他,回回都是领一顿臭骂回去。”

    明瑜笑了,回来后只见过二姐、三姐,姐姐们对他跟从前一样,原来背地里还帮他说服固执的老爹。想想那场面还怪好笑。

    “你们好好谈谈吧。”明妈妈说。

    “嗯,回头抽空我跟他聊聊。”明瑜看着院子里的唐堂,忽然问:“那,他爸妈离了吗?”

    “离了,”明妈说,“那会儿我就感觉她情绪过激,易怒易悲,你出国没多久,你爸托人问了,说是离了。”

    终究是离了。

    所以到底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