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别枝挑开厚重的帐。

    病气裹覆着床榻上的男人,令他满面苍白。

    花别枝呼吸一窒,手上灯烛微微晃动,花别枝矮下身来,贴近了他,还要把他看更仔细。

    男人的轮廓分明利落,有几处甚至陡生凌厉,派生正肃之感。但这渐渐为他苍白的面色隐去,并同他红润的嘴唇与薄红的眼尾。

    他的容貌这样绮丽,花别枝好像看到,一张渲白的纸上,被涂抹上浓烈的色彩,肆意而得宜。

    花别枝下垂的眼皮不由一颤,烛火摇晃得更加厉害,她悄无声息地坐到床沿,眼却还注视他。

    男人闭着眼睛,依稀可见眼阔的狭长优美。

    透过他淡薄的眼皮,花别枝仿佛能见到他撩开眼帘后的眸。

    眸子是浅淡的茶色,琥珀那样,最外还要罩一层淡润琉璃。

    它们未曾睁开,花别枝却笃定着。因为……

    她早已见过。

    在十日前的那场梦境中。

    花别枝抿住嘴唇,落在他脸上的空然目光填充进内容。

    那是一场噩梦。

    她撞破了他与侍卫的对话,逃跑不得,最终被那侍卫执剑杀死。

    那时他便是用这双目下还未睁开的凤眼瞧她,瞧那一切。

    ……只是一场噩梦而已,似乎并不能当真。

    十余年来,花别枝做出的噩梦不多也不少,但十岁之后,一切好像都有了变化。

    她十岁,梦见父亲在田地里躬身耕作时突然栽倒而亡;十一岁,梦见母亲在卖完针指的归途中遭马车撞死。

    十三岁,她梦见表姐被黔西富商之子凌/辱至死,梦见舅父舅母申官无能;十四岁,她梦见黔西的舅母在前往富商宅邸理论时被乱棍打死,前往京师申诉的舅父落水溺毙。

    等醒过来……

    等醒过来,这些梦便会再发生一遍给她看。

    她若梦见什么,现实便是什么,毫无转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