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陵二十年,春。

    二更时就起了风,不多时落了雨,殿内烛火明灭,宫人皆静默而立,如同木雕一般,一丝动静也无。

    寝殿内传来压抑哭声,又细又弱,显然是哭得久了。

    楚恒一张俊秀昳丽的脸上尽是半干的泪痕,明珠一般的眼眸红肿着,里头是无尽的痛楚与不舍:“父皇,您不要死,恒儿不要离开父皇。”

    龙床上的男人羸弱的只剩了一把骨头,但丝毫不损俊雅宽和的皮相,他勉力伸手摸了摸楚恒的脑袋,嗓音温柔:“恒儿不怕,父皇会在天上看着你呢。”

    楚恒握着楚暄的手,瘦弱的身子哭得不住颤抖。

    旁边一身红衣的中年美妇人一把将楚恒捞进怀里,狠狠揉搓了一顿:“小恒儿,你今年十七岁了,不是六岁,搁平常人家都该成家立业了,怎么还这么黏人?你父皇这几年几乎日日咯血,痛苦不堪,你就忍心让他继续痛苦下去?”

    话虽这么说,美妇人眼睛里也是红的。

    “母后……”楚恒想到父皇遭过的罪,不敢再说,只伏在美妇人怀里无声落泪。

    桑晴晴叹口气,心里不忍,却又不能隐瞒:“恒儿,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楚恒迷茫抬头:“什么?”

    “我与你父皇一成婚,便种了同心蛊,同生同死……所以我跟你父皇去了之后,记得把我们俩葬在一处,你父皇准备的棺材大,我俩躺着绰绰有余。”

    楚恒已经被这个消息震傻了,连哭都不会哭了。

    桑晴晴一向脾气火辣刚强,此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恒儿,我跟你父皇当初为了生你用尽办法,却没成想给了你这么一副身子,你,你别怪我跟你父皇。”

    “我从未责怪过。”楚恒声音都哑了,握着桑晴晴的衣襟乞求道,“可是母后,您能不能解了同心蛊,您是苗疆圣女,定可以做到的。”

    “我是可以做到。”桑晴晴伸手握住楚霖的手,“可是你父皇去了,我活着又同死了有什么区别?恒儿,别怪母后自私,只是在母后心里,你父皇更重要,这份感情,待你也有了爱人之后,自会明白。”

    楚恒低着头抹泪,生闷气,小声嘟囔:“父皇母后情比金坚,我不过是个累赘。”

    桑晴晴失笑,目光却转向了楚暄,楚暄目光柔柔看着她:“晴晴,嫁给我,后悔么?”

    “不悔。”桑晴晴笑的极美,一如当年初见。

    二十年前,听闻皇宫太医院有一味极为罕见的药,桑晴晴身为苗疆圣女,艺高人胆大,只身混进宫中去看看,却没想到,遇到了梨花树下俊雅风姿若仙的男人,她一眼就入了心,跳下来站在他面前问:“你是我见过长得最俊的人,可愿做我的夫婿?”

    “好啊,在下楚暄,敢问姑娘芳名……”

    “桑晴晴。”

    相伴二十年,从未吵过架、红过脸,楚暄后宫只桑晴晴一人,同起同居,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