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作的次数多了,文岚的胆子越来越大。

    在路过某些城市的时候,文岚将伪装好的宝岛来信,通过邮政渠道,寄到他们亲人手中。

    至于金老爷子的信件,文岚一般都是借由到北京购买书画的机会,直接交到金老爷子本人手里,然后拿了回信,等下次到港的时候,再直接转交到金家分公司。

    因为这样可以减少许多中间环节,保证书信不会遗失。

    原本,文岚以为事情会一直这样下去,虽然很繁琐,但在助人为乐之余又可以赚取利差,何乐而不为呢。

    3月25日,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天。

    文岚捏着一朵黄色的野菊花,哼着小曲,摇头晃脑地照常踏进金老爷子的家。

    本应是一场普普通通的会面,不料,在转交信件的时候,金老爷子居然说:“文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次就无需你给我带信了。”

    “啊?”

    黄色的野菊花随声落地,撞折了几朵娇嫩的花瓣,撞出了一片蓝黑色的花泥。

    四周没有外人,金老爷子以略小的声音,寻常的语气,讲述自己骇人听闻的计划:“我打听过了,现在进入香港一般有三条路径。我年纪大了,走不远,所以陆路是肯定行不通的。我跟人约好了,我们先一起到他们亲戚所在的海边,然后一个人付300元的船费,便从水路直接到香港。”

    文岚目瞪口呆,连忙试图打消金老爷子的冒险计划:“这实在太危险了!您知道吗,夜里海水很冷,年轻人都坚持不了多久,更何况是您。而且,海上时间长,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每年都很多人葬身鱼腹。您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呀。再说,您再多坚持一会,很快您女儿就用旅游的命运回国来看您。至于毓易舅公,只要等他立刻部队,过上几年,我枋舅舅说到时候可以帮忙办理阖家移民手续。到时候,您们就可以再次相聚了。”

    金老爷子眼角泛红:“我已经64岁了,大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黄土堆里了。我足足等了二十年,我又还能再等多久?我跟老伴辛苦一辈子,养大了四个孩子,没想到到老了,却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本以为毓书带着妹妹生活在米国,虽然孤单了点,但起码衣食无忧,生活有保障。没想到,在我们音讯隔绝的日子里,他早就离我而去了。让我再等?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金毓书兄妹的事情,文岚也是知情人士之一。

    借金培信的人脉,辗转打听到金毓书兄妹自1940年远行入学后,便一直在旧金山一带生活。

    当时,出于希望儿女远离战火的考虑,金老爷子托朋友将金毓书兄妹三人带到米国求学。不想,临行前,金毓易高烧不退,不能成行,留在了国内。年仅18岁的金毓书带着12岁的金毓蓉,踏上了远去的轮船,自从再也没有踏上过国土半步。

    1942年4月,机缘巧合之下,金老爷子发现大儿子金毓诗一直在筹集物质,支援抗日力量。为了报国,也为了支持儿子,金老爷子收缩产业,变卖了将近一半的田地,一部分资金存入花旗银行供在米国的儿女使用,一部分存在瑞士银行账户以防万一,另外近一半的现金全部交由大儿子调配用以支持抗日活动。

    1945年3月,金毓诗在押运药物时,被日军发现。在躲避搜索的过程中,金毓诗受伤感染,不治身亡。只留下年仅3岁的昶珍,懵懵懂懂地跟在身为犹太人的外祖父母身边,陪着金老爷子操持家里大小事务。

    1949年,金老爷子把剩余的资产变卖后,把大半产业转移到了香港。虽然后来自己回到内地,香港的产业交由亲信打理,香港与米国那边的联系基本没有断过。

    可惜,造化弄人,米国的麦卡锡主义泛滥,华人之间的通讯一度断绝。

    再恢复联系时,香港公司才知道原来早在1957年时,金毓书便因为交通事故意外身亡,家族产业全由金毓蓉独自一人支撑着。

    而直到今年,金毓蓉才知道原来大哥唯一的血脉金昶珍也因病早在1959年就已经去世,

    现在只有老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