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山石处架起了油布帐篷,地上铺着羊毛编织的地毡,中间放置有矮几软塌,四周摆满炭盆与小巧宫灯,角落里的长脚仙鹤香炉里,香烟正从鹤嘴徐徐飘散,淡香宜人。

    宁迟迟裹着狐裘,只露出张莹白小脸,在氤氲的光影中如无暇美玉,正抬头冲着他笑。

    见她嘴角的火疖子更显眼了,元峋心中戒备更甚,不由得眯了眯眼,上次见她着急上火,她一边忽悠自己,一边暗中埋伏抢了自己粮食。

    现在她看上去比先前还要严重些,这次外面这么寒冷,以她的懒散性子,却摆出这么大阵仗观星,想都不用去想肯定没安好心,定是又想打自己什么主意。

    元峋心中暗自冷笑,这次她再敢伸手试试,他所有的粮仓都派了重兵把守,押粮的兵丁更是换成了先锋营,誓要让这些土匪有去无回。

    “采臣,来呀来呀,快过来坐。”

    元峋踏在软乎乎的地毡里,羊毛几乎没过他的脚面,像是踩在云堆里般舒适。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破烂靴子,又对比了下自己的与外面一样冷的破茅草屋,想了想四周围满了披坚执锐的护卫,他强忍住了掀翻塌几的冲动。

    “大王怎么会想来观星?”元峋坐在她旁边,不待她开口,主动从小炉上提起温着的酒壶,给她杯子里添满了酒。

    “二当家说今晚会星陨如雨,是极难得一见的天象。”宁迟迟抿了小半口酒,拿起块蜜饯慢慢吃起来,神情竟有些恍惚与惆怅:“别说星陨如雨,夜里能见到星星就不错了。”

    元峋有些讶异,除了月圆时,在天气晴好的夜里,星星再也寻常不过,怎么会就难见了?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笑着道:“扫帚星陨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钦天监又得忙活了。”

    “你不怕?”宁迟迟惊讶地看着他,杨二当家他们也算胆大,却没有大到敢来与她一起看流星,总认为这是不吉的天象。

    “我怕什么?我又不是皇上要下罪己诏,要对百姓有个交代,遇到什么天旱洪水,都得怪到这些不吉利的星星月亮上面去。”

    元峋嘴角溢出一丝轻蔑,嘲讽道:“百姓愚昧,朝臣狡诈奸猾,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学艺不精,最好由皇上出头担了罪责。”

    宁迟迟心中微凛,元峋这个狗东西奸诈归奸诈,却极富远见与真才实学。

    益州一直在广修水利,疏浚河道,就算有洪涝干旱,却没有怎么影响百姓庄稼的收成,这些年益州愈发富裕,粮草养活镇南军不在话下。

    元峋防备着她,不愿意多说这些朝政大事,他转而道:“大王可有选到心仪的王夫?”

    “环肥燕瘦,哎,乱花迷人眼,真不知道该选谁才好。”宁迟迟语气无比惆怅,眼里的亮光却差点闪瞎人的眼。

    元峋手上捏着酒杯凑在嘴边,手指节已经暗暗发白,慢吞吞地道:“大王这般行事,可会觉得荒唐?”

    宁迟迟嫣然一笑,侧头看着他道:“采臣啊,你可知人怎样活着才算成功?”

    元峋想也不想答道:“当然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非也非也。”宁迟迟如同私塾的老夫子,脑袋身子乱晃,“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