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咸平六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要说平常也平常——坊间依旧屋前悬灯、户户弦歌,多少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皆出于此晚。月上柳梢引得行人游子驻足而看,又与往年有何不同?

    要说不平常,那可有的说了——先是大梁皇宫现刺客,顶顶尊贵的太后娘娘和皇上双双遇刺,虽遭毒手,却也还赖药石之医。更有不凡的是,那刺客竟是朝中六部之一的吏部尚书陈均之女。

    这还不算,夜间,禁军巡防竟发现户部侍郎王易有觊觎皇位之心,密室之内明黄龙袍、仿制玉玺、天子宝剑等一概帝王之用应有尽有,贼子之心昭然若揭!

    一两日之间,教坊乐女的琴弦声不闻,秦楼楚馆的门窗不开,连早市时挑担贩夫也少了一半。街道上行人匆匆,也未见驻足相聊者,城门口进出队伍排成两街长,出入往来查探十分严格。

    朝中贵臣生事,累及整个京城惶惶不可终日。

    及至正月十七日亥时三刻,早已寂静的坊间街道,一匹快马飞驰而过,披星赶月一路入了皇城。

    “报!”

    鱼池月此刻正在上书房暖阁中看着头疼的奏本,昏然欲睡。两日过去,太后和小皇帝醒过两次,每次不过三刻时分,又沉沉睡过去,太医乃说毒是解了,可毒性依旧在体内,过几日方才会好转,想彻底清厅内残毒,少说也要精心调养个三五月。

    如此早朝只得推后,可不妨碍大臣们的奏疏雪花片似的呈上来。

    望着孟邑日益扩大的黑眼圈,鱼池月自告奋勇来帮忙。这会早已小鸡啄米似的磕了一会头,差点被手上朱批划了一脸之时,听得外头嘈杂之声,被惊醒,想着又是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成,起身便往外走。

    阶台下跪着一小吏,形容服饰看着就不像是宫内侍候之人。吴丞相立于廊柱之下,脸色忧虑不堪。孟邑和白鹤山则是笼在一块看着什么东西。

    “出何事了?”

    鱼池月走近,白鹤山将手中筒纸递与她,“驿卒来报。”

    “汀州大雨数日,又因多化雪之水,多处河道重负难荷,终于溃堤,累及村庄农田,百姓受灾者近千。万望朝中支派救援。”

    字写得潦草不堪,后头有一署名,鱼池月没看出来。

    “何时自汀州送出?”一旁吴丞相问驿卒。

    “回大人。送信的兄弟说乃是正月十五日晚从汀州城而出。至路半由属下一路送来,并无换人,只来得及换匹马而已。”

    吴丞相听了拈髯沉吟。

    孟邑吩咐小太监安排驿卒下去休息,小吏自去了。

    “丞相,入屋相议罢。”孟邑招呼一道人进书房暖阁。

    鱼池月没跟着进去,孟邑着宫女来问,鱼池月只说:“水灾之事我毫无头绪,去了也只是浑水摸鱼。我去瞧瞧太后娘娘。”

    宫女应声去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