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二十年,四月廿八,小满时节。

    雍都繁华无比,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尤其今日,不论是布衣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出门与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上一口赶在小满时节前几日上的青岭茶,是雍都人惯有的一个习俗。

    “你们听说了吗?云氏那位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少年家主前些日子一病不起,和圣上告了假,这算下来也都修养了快三月有余了,却还是不见得好。”一个头围青巾的茶客,单手举着茶盏品着新上的青岭茶,一边和同坐一桌的其他三人说道着。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个言:“小云大人的事情谁没有听过啊?谁听了不说一句天妒英才,感叹一句他命途多舛啊!”

    这话不假。

    他们口中那年纪轻轻的云大人,本可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做一位官宦家的翩翩贵公子,修书治学吟诗作赋,哪知将将束发之年,他那位身为左相兼太子太傅的祖父被弹劾,罪名是科举舞弊,云老太傅一生治学严谨,通今博古满腹经纶,又德高望重、两袖清风,哪里受得下这等诬蔑与委屈,还不等当今圣上查明真相还他清白,就气急攻心而亡了。

    徒留下一个偌大的云家和面前的烂摊子,给了时年十六岁的云绶。

    “那这位小云大人他爹呢?为何祖父逝世,直接将家主的位子传给了孙子?”一个头戴黑帽的人忽然问道。

    “这也是你才来雍都不了解情况,当年云老太傅仙逝后,小云大人那个纨绔爹不知为何也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被送回了他们汜州的老家,一边替云老太傅守墓尽孝一边养病,这两年多也一次没有回来。”那个头围青巾的茶客悠悠解释道。

    “不过好在,云大人饱读诗书,自小就才华横溢聪慧万分,早早也随着云老太傅接触了些事情,处理起来也还算是得心应手,不久之后,还得了当今圣上的赏识,早早就入朝领了官职,耀眼一时,当时谁不赞叹一句,得子当如云氏少主!”

    “只不过老祖宗常言有理,说慧极必伤,这些年来那云大人的身子越来越差了。”一人感叹着说道。

    云绶自小身子就弱了些,即便是自小习武也没有起了多大作用,时不时就病着,加之连年的操劳下来,三个月前,终是一病不起,雍都无人闻之不可惜上几句。

    而这几个人的交谈被一旁的隔间内的几个身着朝服的官老爷给听了个一字不拉,一位胸前绣着四品云鹤图样的官老爷暗搓搓地在后面又补上了一句:“怕不是所有人都会可惜上几句吧?”

    说这话的同时,眼神朝着一个方式示意一番,而那个方向正是当今太孙殿下府邸的方向。

    同样身着四品云鹤官服的一位官老爷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声音小点吧,仔细被太孙殿下的人听到,背后告上你一状,你可就得兜着走了。”

    另外一位听闻这话,却是没有多大在意的,声音依旧不大不小,“祁兄不用担心,你瞧这些年,小云大人明里暗里给太孙殿下使了多少绊子,可从始至终,太孙殿下除了料理掉那些事情之外,就没有搭理过还过手,想来人家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听到这里,一开始说话的那位官老爷这次倒是压低了声音,往前凑了凑,这举动让其他几位大人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八卦气息,也都纷纷往前凑了凑,就听到这边说道:“太孙殿下和小云大人自小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原先那般好,两年前,说掰就掰,说翻脸就翻脸,结果现在那太孙殿下还一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姿态,你们不觉得奇怪嘛?”

    这话怪有道理的,其他几位大人皆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就听见这位大人又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我听说,当年放在陛下桌案前那封匿名的弹劾折子,其实是当年那李大人的手笔。”

    若是放在前朝,这等秘辛根本就无人敢提,只是现在,大渊开国不过二十年,而当今圣上一生戎马,又是武将出身,和前朝的民风相比开放了不知多少,所以即便是在天子脚下,朝中官员在私下聚会时谈论上几句,也是极其常见的行为。

    “李大人?”一位大人刚听到时有些迷惑,毕竟朝中的李大人不少,但仔细一想能与太孙扯上关系的李大人却只有一位,那就是原先的右相,而现如今赋闲在家养老的宣平侯李开济。

    “你是说太孙殿下的外祖父宣平侯爷?”

    第一位大人神神秘秘地点了点头,“我也是忘记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的传闻,但无风不起浪,前前后后这样联系起来,看上去还真如同传言这般有模有样的。”

    “哎,”那位大人长叹一口气,就听到一旁另外一位大人说道:“不说别的,只这两年来,小云大人的手段也是越来越狠毒,都说不能过早侵淫这朝堂,毕竟权力和仇恨这东西,对于人的心性影响大,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