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那一片澄澈的人工湖是百年前高氏族人凿石引水而成,祈盼世世代代子孙兴旺,果不其然,其后数十年家族蒸蒸日上,风头无两。只是再繁盛的家族也有衰败这天,如今在江氏的狙击下,高家已然式微。

    傅洛洛跟随江伯父下车,考虑到傅爷爷身体问题,并没有让他前来。两人穿过高氏这一片澄净湖面与晴朗月色,梁助在身后道:

    “不出您所料,黄总监在入狱前确系高家庇护,两方似乎打成了某些协议,这个协议一直延续到黄平这里,成为了高氏擎肘黄平的把柄。”

    江伯父脚步不停,直到高兆盛的书房门前:“所以黄平确实有把柄在高兆盛手中。”

    “没错。”梁助踟蹰,还是道:“但江董,你确定要将‌这些项目……拱手相让吗?多年来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我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事业为重,男儿怎么能一声囿于庭院之间?但春风得意之际,妻子离我远去,年幼的儿子也对我恨之入骨。”

    江伯父握住门柄,岁月蚀刻的容颜让他威严更盛,但那鹰隼般的眼神仍能让人窥见年轻时的英俊与意气——正如现在的江寰。

    梁助从没像此刻感受到血脉如此浓厚的连接,即使雄狮早已耳目失聪,但依旧能号令百兽。

    江伯父微微笑地感慨:“人啊,这一辈子还不是得靠感‌情活着?”

    话音未落,他推开了房门。

    高大宽阔的书房内,高兆盛坐在办公桌后闭目养神,他的身后是一众高管保镖,肃穆而立,恍若等候献祭的黑衣教徒。

    听到门推开,高兆盛微微笑起来,这笑容不再是弥勒佛般普度众生的微笑,而是撕下伪装,露出岁月浸染的奸诈与狠毒来。

    “坐。”他挥手:“高钰,奉茶。”

    三人依言落座,高钰从角落里走出,奇怪的是在他不动时,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一旦动作,那寡淡的脸蛋与身形立刻活色生香起来,显出一种病态不健康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傅洛洛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一圈,然后倏忽收了回去。

    我和知雪长得有几分像。

    ——傅洛洛心中忽然浮现这样奇怪的想法。

    “不用。”江伯父道,手腕一挥,文件纷纷扬扬散满书桌。在这一片天女散花中,他道:“这是你要的。”

    高兆盛笑容更盛,亲自将文件一张张收集整理,翻阅起来,一时间书房里只有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与纸张翻动的声音。

    江氏赖以生存的基业,和倾力开拓的前景产业系数于此,如今全部拱手相让。

    漫长的等‌待后,高兆盛终于合上最后一页,眼里是小人得志的陶醉与愉悦。

    江伯父冷冷道:“我已经做到了承诺,高董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

    “江董不必着急,”高兆盛道:“毕竟是几亿几十个亿的生意,慎重为主。”语罢,冲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