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之中,一条公路盘着半山腰蜒蜒向前,老旧的拖拉机“突突突”地行驶着,后面宽大的拖斗上装的不是什么泥土建材,而是一个面容清秀白净的男人。

    黄昏下,倦鸟归巢,残阳透过云层,泼泼洒洒落在茂林之间,大山里的空气令人耳目一新。

    纪仰伸着两条长腿,随意地靠着拖斗的铁壁,身体随着老爷机车震动起伏,心里却格外闲适。

    要知道,他从国外飞回国飞了十几个小时,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就连夜跑路,在祖国辽阔的怀抱中又飞了几个小时。来到这个破地方的省会,又是高铁、大巴轮着换。

    跋山涉水,整整两天两夜没睡个囫囵觉,这会累得够呛。

    但一想到老头子在机场气急败坏的样子,纪仰就觉得心情舒畅,吹着山风,甚至想要高歌一曲。

    伸手摸了摸背包,才发现一路匆匆,啥都没买。

    他有些遗憾地把包扔在一边,要是这会来瓶啤酒就更应时应景了。

    下了公路,纪仰远远地瞧见有炊烟袅袅,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口,一路上突突哒哒的老爷机噪声终于戛然而止。

    纪仰跳下车,一脚踩在软泥上,干净的板鞋顷刻沾了污。他瞟了一眼,立即牙痛地想起,他只有着一双鞋。

    司机走到他跟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笑起来只看见一口黄牙,瞧了瞧这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又瞧了瞧他的鞋,“不碍事,回去刷刷就干净了咧。”

    纪仰不吭声,掏出手机,准备付车费。

    中年大叔却没有反应地站在原地,笑容可掬。

    “看什么?二维码给我,还你车费。”

    “啥咧?”中年大叔没弄懂啥是二维码,但听懂了后面两个字,“银行卡啊?咱不兴那个,你给我现金就行。”

    纪仰皱了皱眉头,这才意识到一个麻烦的问题,“我没现金。”

    中年大叔脸色变了变,“那可不行咧,你找你家人来给你还钱。”

    拖拉车司机往返大山里各个村庄搬运泥土建材,不是每天都有活可以接的,但是跑跑总有点收入糊口。今天他本来应了别人的活,去镇上给人搬木梁,半路上遇到这么一个大财主,开口就是千八百的,一趟可以顶他小半个月的收入了。

    纪仰有些头疼,他到的时候不巧没赶上最后一班车,本想在旅馆将就一晚,可进去一眼看见发黄的床单、斑驳的地板,卫生间甚至还隐隐有股怪味儿。

    纪大少爷打着两条扭成八字的眉毛,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拎起行李走人,连房费都懒得要了。

    没有了班车,往常也有些个私人司机的,但眼见天色不早,不是山里面的人,都不愿意进村。好容易才逮住一个拖拉机的,价钱给的足足的,这才让人拖他进来。

    司机见他面色不豫,一言不发,有些急了,脸上露出狐疑,这人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你可不能走,你得付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