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次,陈金默没能在他眼睛里看见慌乱,小盛只是愤怒,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对!我就知道我哥!”

    哥。

    想起哥,他颓然下来。

    那只钱包,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哥给他的。生活费、学生证、饭票、买书买笔的收据。。。大学离家的四年,他所有最重要的东西和思念,都被放在这个小小的、曾经放在哥胸口口袋里的、沾满了哥的气味和汗水的钱包里。那个钱包是他想哥想到迷茫时的安抚巾,是把本可以去上海去北京的他拉回京海这个烂地方的锚。

    而现在,这个锚不见了。

    天旋地转,他瘫坐在地上。做梦一样地开始咬手指、说废话。

    旧到毛边的皮革吸满了哥身上的鱼腥味,身边那个曾经卖鱼的男人也曾沾满了一样的鱼腥味。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陈金默开始做他自己的生意不再卖鱼,钱包也早就没有了以前哥的气味,钱包没了,哥也没有了,家也没有了。

    他还沉浸在回忆里自言自语,自己都没听见的囫囵话语却让男人听了个全。

    “你说什么?”

    “什么?”他转头看陈金默,看见的是他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刚刚,说我什么?像你哥?”陈金默还在努力维持镇静,理智好像还没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可是本能已经开始让他的手指颤抖。

    你身上什么味道啊。

    他脑海里突然响起这句话。小盛那时候昏昏沉沉靠在他肩上,如痴如醉的神情在月色下勾魂夺魄,湿漉的眼想讨他一些怜爱。那个夜晚很重要,因为小盛一共主动吻过他两次,那晚是第一次。小盛把他吻地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迫不及待地吻回去,要把满腔的温情疼爱给他。给他的时候,身下的人把头埋在他的衣领里,胳膊也死死缠着他,绵软的舌尖在他颈间汲取气息。

    他受用着小盛难得的主动,以为终于分到了他的一点在乎,于是把他从身上扒下来想看看他,却看见了他闭着眼睛流着泪。小盛不管不顾又缠上去吻他,铺天盖地的似水柔情竟然可以这样麻痹人的心智,让他在一个个热烈的吻里迷失掉。他想,好像小盛心里终于有他。

    他撑不住,慢慢蹲下去扶住小盛的肩膀,让他看他。

    “你再说一遍,你说我像你哥什么?”

    眼前浮现的还是那晚抓着他亲吻的小盛,小盛当时吻的是他陈金默吧,应该是的吧。

    小盛还在念着那只钱包,钱包。他不耐烦地看回去,刚要发作,却愣住。

    他第一次见到陈金默哭。

    其实很快,只有两滴泪,紧挨着从他右眼眼底砸下来,连成线,一秒都没在脸上停留就消失了,快得要不是男人眼里还兜着一汪水,高启盛真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陈金默好像不知道自己流泪,他还是一直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小盛,想从小盛的脸上搜寻出些答案来。

    “那你跟我好的那几次,就是把我当成你哥了啊?”

    又想起小盛头几次和他上床、把他迷得魂不守舍的那几次,总爱一声声拉长了尾音说“你卖鱼呀”,原本以为是纨绔二世祖打趣他,现在才明白该怎么去听那句话的弦外之音。那时美人在他身下意乱情迷婉转求欢,他就跟着他一头扎进了醉不醒的温柔乡,一点退路都没舍得给自己留。后来几年朝夕相对,即便小盛身上长满了刺,他也心甘情愿为了当初的情动和迎合,沉在他的桃源里不肯离去。可是他新的生意做了几年,倒忘了他自己曾经,也是个卖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