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觉得她落落大方,第一眼便很有好感,遂行了个礼,“姐姐好,我叫桃枝,是盛京人士。”

    沈庚解释:“裘珠姐姐,桃枝从前是在宫里当差,以后便与你一同照顾意安的起居。”他没有解释桃枝为何会离京,也实在不必要解释,“从山上滚下来的少女”之名大概两日内便会传遍沈府,不过沈夫人治家严格,世代为沈家工作的家仆忠心耿耿,不必担心他们外传。

    “妹妹曾在宫里当差?难怪看着就气度不凡,”裘珠惊讶,走进厢房把铜盆放在桌案上,拉着桃枝的手,“听说皇宫是有最大的房子,最多的仆人,是不是,比咱们这沈府气派多了?你跟我说说,宫里的贵妃娘娘平日吃什么用什么,还有贵妃用的头油是什么花儿做的呀?”

    “皇宫是很大,但是放眼四处,全是四四方方的红色砖墙,无趣得紧。至于宫中娘娘所用之物,我倒是能说上两句,来日方长,等我日后亲手调制了贵妃的胭脂和头油,呈给姐姐选用可好?”桃枝难得遇上同龄的女孩子,而且对方十分热情,便多说了两句,想起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沈三爷,转而对他说:“舟车劳顿,三公子快回房去歇息吧,裘珠姐姐带着我就好。”

    “知道啦,不打扰你们相见恨晚姐妹情深。”沈庚摇摇头,抱着手臂跨出房门,想起一事又回身道:“对了,裘珠姐姐,桃枝的日用之物便劳烦你操心了。”

    “三公子怎的这样啰嗦,即便你不提,我也会把桃枝妹妹安排得妥妥当当。”

    裘珠作势要关门,沈庚用手挡住,笑道:“还有还有,她娇气得很,若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教她,但是别骂太重。”

    裘珠已把门关上了,落了门闩,他犹在外头喊道:“桃枝,我走了!若有难处别忘了来找我。”

    两位姑娘相视一笑,裘珠看着桌上的铜盆,手背锤了锤脑门,“哎哟,我怎么光顾着与你们说话,都忘了打扫呢。”

    “妹妹可要跟我一道?顺便熟悉后厅意安少爷的房间。”

    桃枝自然应下,在寺庙的五年,特别是春莺离开后,大多亲历亲为,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用抹布擦拭着一个紫玉花樽,她问:“裘珠姐姐,三公子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吗?”

    “三公子成日没个正形,但的确热心肠,对咱们这些下人,就像家人一般。”裘珠在比她高一头的博古架前踮脚,把珊瑚摆件拿下来仔细擦拭,“其实沈家人都很好,我爹三四岁便被沈公收养,老爷也把他当亲弟弟看呢。”

    桃枝咬了咬唇,摆正花樽,又拿起床头矮桌上的镂空雕花香炉,“我只身来到这扬州城,孤苦无依,生怕在这府里行差踏错,比不得姐姐从小在此处长大,府中规矩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样的丫鬟,我只能提点一二,叫你做好本分工作罢了。——若说有什么要一定要记下的,沈公是四里八乡极体面的人物,多有达官贵人、士族子弟来往咱们府上,千万不能失了礼数——哎瞧我这话说的,你既在宫里当过差,礼数上肯定比我要分明,指不定我还得向你讨教呢。”

    桃枝蹲在地上擦拭箱笼,正想着怎么回话,忽然察觉衣摆碰上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浑身雪白长毛的小狗,皱着鼻子嗅来嗅去。

    “汪!汪汪!汪!”桃枝与它对视了一眼,它立即警觉后退两步,朝她“汪汪”乱叫。

    “汪汪汪汪汪!汪汪!”

    “绒绒不许无礼,”裘珠过来抱起小狗,抚摸它头上的毛发,他瞬间安静下来,“绒绒是夫人养的,在府中无法无天惯了,就爱四处乱窜,又怕生,兴许是闻到了你身上的气味不同,过几日便好了,我先把它带到姑娘房里。”

    是极漂亮的长毛狗,此刻喘着粗气,漆黑的眼珠子一刻不离盯着桃枝,似在警戒地提防一个不速之客。

    裘珠抱着绒绒出去了,桃枝叹了口气,她本就是不速之客,对人对狗来说并无不同。要使他们全然信任,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桃枝姐姐!”

    桃枝拧干抹布准备去净房换一盆清水,一个紫色的小团子离弦箭一般冲进房中,双臂抱着她的小腿,咯咯笑道:“桃枝姐姐,你怎么不等等我呀。”

    “我要先进来打扫房间嘛,不然都是灰尘,意安进来了会打喷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