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不知是这几年在林家待着,把身体养得娇气,或是脚心伤口疼痛难忍,我躺在地上迟迟无法入睡。地砖冰冷,我仅有身上的春衫,怎么也挡不住寒气。

    旁观林重檀,他睡得香甜,一点动静也没有。又强撑了小半个时辰,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倏然响起林重檀的声音。

    “过来睡吧。”他睁开眼看着我。

    我没动。

    他无奈道:“明日还要赶路,若你冻坏了身体,走不动路,我可会把你先留在这里,自己去找兵营。”

    听到这里,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我不能一个人被留在这里。这里荒山野岭,我死了都没人知道。而且我要是死了,便是称了林重檀的心,他本就霸占了我林家二少爷的位置,我一死他便名正言顺了。

    我一瘸一拐走到他旁边,纠结了一番才在他旁边躺下。我小时候跟范五睡过一张床上,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稍大一些,便是我单独一张板床睡在旁边,进了林家更是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

    现在虽然不是睡一张床,但我的确是跟自己的死敌睡在一块。他身上的淡淡熏香味又送入我鼻间。我僵硬着身体躺着,林重檀却毫不在意,伸手将我搂进他怀里,察觉我挣扎,随口般道:“再不睡,天要亮了。”

    我还想挣扎,可林重檀怀里的温暖又让我忍不住靠近。最后,我竟不知不觉伴着雨声在他怀里睡着,等我醒来,天色已大亮,暴雨停了。

    林重檀还未醒,我本想坐起,忽地瞥见他怀中露出的册子一角。那是他平时在马车上看的小册子,居然逃难之际还带上了。莫非真是太学入学考试题目?

    我抬眼在林重檀脸上盯了片刻,再伸手去拿册子,因为怕被他发现,我屏住呼吸。终于抽出册子,我小小翼翼打开,可里面的内容让我大失所望,根本不是考题,而是这一路的风土人情手记。

    我讪讪地将册子塞回去,几乎是刚放回去,林重檀就睁开了眼,吓得我完全不敢动,怕他发现我偷看他东西。但他好像完全没发现,坐起来,目光往庙外看去。

    阳光从破烂的窗口照进来,他抿唇静坐须臾,才低头看向我,“去洗漱吧,我们该走了。”

    因为我的脚还没好,今天又是林重檀背着我往前行。昨夜暴雨,今日山路更是难行,我一路都怕林重檀丢下我,故而双手紧紧搂住他脖颈。

    林重檀似乎不喜,好几次偏头看我,而后又说:“小笛,你抱得太紧了,能否松松?”

    我垂下眼,微微松开些手,但没多久又故态复萌。

    行到下午,我们终于见到兵营。

    兵营的人正在操练,林重檀将我放下,让我在原地待一会,自己往兵营那边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拿着一件披风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兵爷。

    其中一个盔甲在身,威风凛凛,似乎是个将军。

    林重檀走到我跟前,将披风给我披上,又转身对身后的人说:“宋将军,这就是我的弟弟。”

    那位宋将军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眉宇间杀气很重,沉着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眼。

    我从未碰到过这么有杀气的人,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这一退,我受伤的脚不慎踩到石头,疼得我立刻咬住唇。

    而却因为这一小小动作,引来宋将军的嗤笑,“你这个弟弟可真够娇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