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目力极佳,看见她眼含水光,微微疑惑。

    自从两人相遇,她便好像总是在哭,这可时的安陵容和以前任何时候的她,都不一样。

    西门吹雪也是人,不是泥塑的神明,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哪怕再迟钝,也能隐约明白从前她的哭总带着一分不真。

    虽然他并不介意。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陆小凤、山庄的管家也会有不愿意告诉他的事。

    西门吹雪大步走上前,停在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认真想了一会,目光落在少女发间,抬手,轻轻在乌黑的发间洒了一点雪,声音隐有笑意,“你们女人还真是奇怪。”

    “总是莫名其妙哭,再问为什么,还是哭,什么也不说,就叫我猜。我是男人,我可猜不出来。”

    同淋雪,共白头。

    安陵容怔愣着抬眼看他,这是她用来勾引男人的法子。

    男人爱单纯天真的少女,那她便扮天真少女。

    可如今这样不入流的法子却被自然地使在她身上,他心里甚至也许没有算计。

    她不信世上真有人能恩爱到白头,“白头”只是男女情浓时说的谎话。可千百年来,总有女子飞蛾扑火一样跃进“白头偕老”的谎言里,从不清醒。这样的谎话为何总叫人心动?大概便是每每念起时,心脏总会颤动着、跳跃着,享受着这个美好的过程。

    安陵容很快清醒过来,摒弃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当是一时装得太累,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草草擦干眼泪,抿了抿嘴,看向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开口,哽咽道,“我……我…想吃…荔枝。”

    荔枝难得,只长于岭南一带,盛夏果熟,极难贮存,当地农人也鲜少种植。除了一些皇族世家有钱消遣,一般官员和富商极少能尝到。在唐代以前,荔枝甚至一直只是宫廷贡品。唐时,玄宗为了让杨妃吃上新鲜荔枝,更是不计人力财力,命人在涪州摘取荔枝,令飞骑运送几千里,送往长安。

    即使是在当季,也很难见到,更何况是在深冬的塞北。

    年轻美貌的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嘴馋,甚至想吃到流眼泪,男人也不会觉得低俗厌烦。恰恰会觉得你可爱到了心坎里,极有情趣。

    大多数男人都没本事,却总是格外会说巧话。明明无心,偏会与你说上几句腻人的情话,直到哄得你喜笑颜开、掏心掏肺爱上他,甚至忏悔自己先前的任性。

    有本事的西门吹雪不会说情话,反而很清楚地告诉她荔枝难得,冬天根本不可能吃到新鲜荔枝,来年夏天倒是有机会许她一筐。

    小姑娘闻言也不哭了,娇气地抱住他的手,好奇道,“庄主,皇帝为了贵妃想吃的荔枝真的累死了好几匹马吗?”

    何止是几匹马,唐皇为了运送荔枝甚至专门修建了“荔枝道”。

    西门吹雪不做评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几百年前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安陵容眨眨眼,天真道,“我当时要是进宫当了妃子,应该就能知道了,到时候我就能告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