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下雨是常事,裴鹤宣却皱起了眉。

    廊檐下遮不了多少雨,少年穿的那么薄,又那么娇气,指不定就生病了。他费那么大劲把人弄过来,还没做什么就生病了,实在不划算。而且驯养小宠物要一根棒子一个甜枣才行,一味的棒子不仅没用,还会把人推的更远。

    ——裴鹤宣就这样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才开口说:“你去让他进屋吃饭,别在那站着了。”

    保镖立刻领命去了,但很快就折回来,报告说自己已经讲过了,可少年依旧站在外面没动。

    之前的淡然立刻装不下去了,裴鹤宣冷冷道:“他爱站就让他站着好了。”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可才不到十分钟,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裴鹤宣冷着眉出了门。

    然后一路穿过前厅,走到门外,准备亲自开口让黎白进来。

    少年果然还站在原地,孤零零的身形瞧着有种说不出的委屈,纤细的背影融在夜色里,甚至给人随时会消散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越来越大的风吹走,让裴鹤宣不由愣了一下。

    然而亲自过来并没有什么用,他得到了和方才的保镖一样的遭遇,语气顿时又不好了,“我让你进屋,你没听见吗?”

    说着抬脚绕到对方面前,话音却在这时戛然而止。只见少年低着头,却有泪珠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往下落,眼睫轻轻一眨,便扑簌簌地掉下一串。

    无声的流泪最要命,裴鹤宣整个人都怔住了。少年这回不再是因宫沉而哭,并且哭得比在宫沉面前更厉害,但这感觉并没有想象中好,他甚至觉得心口像闷了块湿毛巾一样不舒服。

    “哭什么哭?”裴鹤宣的声音依旧生硬,但语气已不自觉变软,“让你进屋不进,我还没气,你反倒委屈上了?”

    迟迟等不到‘花式委屈’的任务完成的提示,又饿着肚子孤身站在屋外,黎白是真的委屈极了,低着头不说话,只管默默地哭,泪水在眼里转着圈,一眨眼就又是一串圆胖的泪珠掉下来。

    裴鹤宣只觉得再硬的心似乎都被泪水泡软了一点,也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少年,动手打人时威武利落的像小豹子,哭起来又比小兔子还脆弱可怜。他抬了抬手,似乎想帮他擦去眼泪,又因手上的茧太粗糙而放下来,生硬地哄道:“好了,不许哭了,跟我去吃晚饭。”

    围观了全程的保镖几乎从头惊到了尾,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想象不到他们老板也有哄人的这一天。上一个敢在他面前使性子的恐怕已是半个死人了,记得有一回韦家的那位小姐只是稍稍闹了一点小姐脾气,就被他毫无绅士风度地抬脚踹了出去,连听其解释的耐心都没有。

    裴鹤宣的确缺乏耐心,眼看要下雨,拉着黎白便进了屋。管家同时指挥厨房上菜,很快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在灯光的照射下,每一样食物都十分诱人。裴鹤宣直接指着餐桌问:“到底要不要吃?”

    黎白着着满桌的菜偷偷咽了咽口水,抬手抹掉睫毛上的泪抹,瓮声瓮气地答:“要。”

    他其实特别好哄,一吃起好吃的,立马就能忘掉所有委屈。好在小铃铛终于通知他随机任务成功完成了,还获得了接下来的五天能在阳光下也维持成年人模样的奖励。

    于是黎白吃得更加欢快,白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每道菜都尝了尝,遇到喜欢吃的立即满足地眯起眼。

    裴鹤宣觉得少年乖乖吃饭的样子果然比哭的样子看着舒服得多,他一直有轻微厌食的毛病,可见少年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勾起了食欲。

    黎白将旁边摆的饮品也都尝了一遍,依然是先用小鼻子闻闻嗅嗅再试探性地舔一点,像好奇的小奶狗一般。饮品分别是鸡尾酒和酸梅汁,后者是现熬的,味道偏酸,而前者是专门用来开胃的甜味鸡尾酒,又甜又爽口。他自然喜欢前者,尝完之后便倒了满满一杯,喝得十分开心。

    然后毫不意外地喝醉了。

    觉得晕头转向,视线也有点模糊,神色亦变得迷蒙,还用水汪汪的眼睛不满地瞪裴鹤宣,“你别乱晃,晃得我都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