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微微放缓了语气,“这或许是我的杞忧,可是,嘿嘿,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曾国藩心想,赵竹生整顿盐务,算得上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也罪人,也杀人,怎么没见你“杞忧”呢?
当然,轩亲王遇刺之前,赵景贤的两淮盐务,已基本整顿完毕了——难道,轩亲王真的“一早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看着不大像呀!
“总要想出一个法子,”关卓凡说道,“既整治了江宁的治安,又对各方都有交代——朝廷、地方以及……嗯,为国家出过力的有功将弁。”
“为国家出过力的有功员弁”,即“散兵游勇”的委婉说法了。
轩亲王既这么说,就是不打算“抓住了,该杖的杖,该枷的枷,该明正典刑的,要明正典刑”了。
可是,哪有这样子面面俱到、皆大欢喜的法子?
曾国藩转着念头:难道,轩亲王的意思,是叫我回任两江?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他好不容易将两江抓到了手里,绝不可能再吐出来的啊!
再说,即便我回任两江,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还有一种情形,”关卓凡说道,“亦深为可忧,如果不尽早为之计,恐怕真的会应了涤翁方才说的‘后患无穷’。”
曾国藩一怔,“请王爷的示——怎么说呢?”
“散兵游勇不仅骚扰地方,”关卓凡说道,“还有许多加入了会道门,有青帮、有洪门,不过,人数最多的,还是哥老会。”
曾国藩心中,大大一跳。
“青帮、洪门还好些,”关卓凡说道,“虽说是江湖中人,到底大致还是肯听朝廷招呼的,可这个哥老会——”
皱了皱眉,“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大约也就是咸丰二年之后的事儿吧?迄今朝廷还不是很摸得清楚他们的门道,诡秘的很!偏偏虽是后起之秀,却有后来居上,越青帮、洪门之势!”
曾国藩默然片刻,叹了口气,说道:“王爷说的不错,咸丰元年,洪杨乱起;咸丰二年,半个中国都乱了,哥老会就是打那个时候冒出来的!彼时,朝廷全力平乱,犹恐不及,哪里顾得上这班会道门?他们便趁乱坐大了!之后,战乱的范围愈广,他们的势力愈大,终于——唉!”
关卓凡微微一笑,“涤翁也不必太过伤感,乱世之中,人心最易受到蛊惑,不过,现在国家由乱而治,不晓得这班会道门,还能够兴风作浪多久呢?”
顿了顿,“问过江浙青帮的人,这个哥老会,是不是打他们那儿分家分出来的?都说不是,都说这个哥老会,是打西边儿过来的;再问洪门的人,也都这么说。”
“西边儿?”
“是,”关卓凡说道,“江浙的哥老会,不过最近两、三年,才真正兴旺了起来,湖南、湖北的哥老会,似乎要……更早一些?
曾国藩点了点头,“不错。”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