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宝鋆说道,“你晓得,我是‘无利不早起’的人,踩‘西边儿’,自个儿没啥好处不说,弄不好还要替别人做嫁衣裳,不是生意经!要踩,就要嗯,我是说,不管做啥,得挑对咱们有正经好处的事儿来做呀!”
“正经好处”“踩”文宗,就是宝鋆口中的“正经好处”了。
电光裂空,夜幕掩映下那个绝大的图谋,清晰起来:
宝鋆竟是想从根子上否定文宗承继大位之法统!
如果小皇帝的“杨梅”,过自生父,则必是在咸丰五年之前,文宗便已罹患此疾虽不能说文宗践祚之前,便已身染“邪毒”,可是,谁又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一个沾染了“杨梅”的皇子,有资格承继大统吗?
自然是没有的宣宗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皇子!
就是说,宣宗选错了继承人。
文宗的法统动摇,他的儿子、他的妻子的法统,也就跟着动摇。
此其一。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如果文宗是一个“错误”的继承人,那么,“正确”的继承人,又该是哪一位呢?
还用说吗?自然是
彼时之皇六子、今日之恭亲王!
电闪雷鸣,怒涛汹涌,恭王目眩神移,心旌摇动。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郁闷、痛苦、**、抱负,一起破堤而出,在心房内奔腾呼啸,往来冲击。
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本来,恭王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对慈禧和关卓凡退避三舍了,为此,他甚至不惜“自污”,拿亲生儿子做伐子,以求免于卷入“争立嗣皇帝”这个大是大非的漩涡。
不过,恭王这么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即便慈禧和关卓凡一切都照程序来,不对他下绊子、捅刀子虽然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儿子,顺利的被立为嗣皇帝,“太上皇”这个位子,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如果载澄或是载滢,被立为嗣皇帝,则作为嗣皇帝的“本生父”,恭王一定会被严格要求,同朝政保持绝对的距离。政治不论以任何形式他都是不能再碰一指头的了,就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也会被加以严格的限制,宗室之外的朝臣,原则上,都不能再往来了,包括宝鋆,文祥更不必说那是军机大臣。
到时候,虽然名义上,恭王依然拥有行动的自由,但真实的处境,几乎形同软禁,就算跑到香山碧云寺一类的地方“隐居”,跟着“伺候”他的,也不会只有恭王府的护卫,其中,一定会有“上头”指派的大内侍卫。
非但如此,就是正常的典礼、祭祀,恭王可能都无法参与。别的不说,礼仪就是个麻烦事儿,看着他对着亲生儿子磕头,谁都会觉得别扭包括他自己。
“上头”的种种要求和措施,都会光明正大的施行,没有人会提出异议,甚至也不会有人暗自不服,因为,这是“小宗”入继“大宗”,防止皇帝的“本生父乱政”的标准套路,换了谁都一样谁叫你儿子做了皇帝呢?
这个情况,一直会持续到他的皇帝儿子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