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众丫头仆妇听得里面争吵不断,不曾想是为了江婧,一个个都是啖指咬舌,不敢靠得太近。
左厢房里,江硌正坐在地毯下玩着木剑木马,忽地听得江连淳暴怒的声音,爬起身就要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却被一旁的丫头们直接抱了起来,江硌顿时悬在半空,小腿登登登地不能着地。
丫头们抱着他往回走,其中一个瞧出他不高兴,笑道:“老爷太太吩咐我们要看着哥儿不得乱跑哩。”
右厢房里一阵安静,江连淳背在身后的手一个劲儿的用力握紧玉核桃,爱妻的哭泣和女儿眼中的怒意让他心如刀绞。
他难道真是为了维护那帮奴才而训斥江婧?
笑话,江婧是他第一个孩子,是他的心头肉,是他含辛茹苦,小心翼翼护着长大的。
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是他;她第一次走路奔赴的方向也是他;她第一次上私塾被先生暗讽女子不该出现在神圣的学堂,她伏在他怀里哭了好久,也是他去与先生交涉,先生才渐渐地将她和其他一同在江家私塾读书的男孩一视同仁。
她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都没有缺席过。
所以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就是因为太明白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后因为性子太烈不懂变通而吃亏。
江连淳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背过身去,终于还是退了一步:“张嫂,带小姐去祠堂罚跪一天,看着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过错。”
夜幕,秋杏气喘吁吁地跑进沁荣院,刚收下伞,就碰上了在廊下等她的冬云,听得秋杏带回来的消息,冬云心下也是一惊,连忙与秋杏往主屋里跑去。
妧蓁正站在一旁陪着江砚在书桌前练字,那是老太爷派人送来的描红册子,刚开始时她还担心小孩习字会嫌闷容易坐不住。
可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江砚仍端坐得稳稳的,一只馒头小手抓着狼毫笔,一笔一划地慢慢写着,虽有些笨拙,字迹也有些歪歪扭扭的,却已有了笔锋。
小奶娃自己学还不够,还要拖着妧蓁跟着她读,跟着她写,仿佛自己也要做一回教书先生才满意。也正因如此,妧蓁也连着记下了好几个字。
正是刻苦学习,无人打扰时,冬云秋杏披风没来得及脱下,便驱了寒气,掀起珠帘疾步进来。
秋杏几步来到书桌前着急道:“妧蓁,大事不好了,方才我去了慎德堂,还没找着大小姐,就见明玉眼睛都红了,一问才知道淳老爷为了昌嫂的事大发雷霆,不但罚大小姐去祠堂思过,还勒令将祠堂里的门窗全都打开,不许关上呢,你说这夜晚那么冷,还下雪呢,门窗都开了可不是要大小姐受罪嘛!”
叶妧蓁听了唬了一跳,震得半天缓不过神来,脑中空白,手中那悬在半空的毛笔都掉了:“怎么会?!是不是大小姐跟我们闹着玩的?”
说不定是江婧想吓唬她们才编出这么个顽笑来?
见叶妧蓁陷入自我怀疑,冬云赶紧搭腔:“不会的,我就是担心自己去套消息未必有人搭理,才托秋杏去的,秋杏和大小姐身边的明玉关系不错,明玉又很是稳重老练,不会帮着大小姐胡来的。”
叶妧蓁这下是真慌了,声音制不住的颤抖:“这...这...诶我得去瞧瞧,那是我的错怎么能连累大小姐受罚?对...我得去瞧瞧!”
她魂不守舍的,只想着往屋外走去,还没走几步,衣角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那只小胖手正是江砚的,抬眸只见小奶娃嘟着小嘴,满面委屈,音量小如蚊蝇:“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些,她蹲下来,小脸微抬,与端坐在梨木交椅上的软软小人对视,轻声道:“我有难时大小姐救了我,是我的恩人,现在大小姐有难了,我不一定能救得了大小姐,可也不能放任不管呐。”
“我也能救你啊....”就是被江婧抢先一步而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