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日,朕有些后悔将你嫁给顾清穆了。”皇帝转回目光看向隆升,如此说道。

    隆升一笑,“父亲是觉得我仗着他的权势除掉了您的儿子,所以后悔么?”

    皇帝笑着摇摇头,“反了,是他仗着你除掉了朕的儿子——朕让他娶你,本意是想叫他安心做个孤臣,别跟那些墙头草的朝臣一样,一日日地光想着如何讨好东宫。但不想,如今看来,到似乎是矫枉过正了。”

    隆升一愣,一笑,却不答话。

    “你回宫以来,步步为营,有些朕当时看出来了,有些却居然今日才明白。”皇帝缓缓落座,温声说道,“丫头,别的都不提了,朕只问你一句,你真的对太子构陷刘律声之事一无所知么?”

    隆升柔顺地低下头,温声道:“不该知道,自然不知道。”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

    “看来你知道。”皇帝淡淡地道。

    “朕猜,秦安当日向顾清穆检举德仁后,你们两口子便收买他、让他替你们盯着东宫了,是不是?想必你们告诉他,他虽然揭发德仁,但东宫却是有惊无险,倘若他们再将你背叛东宫的事泄露出去,太子必然要杀了他——故而,倘若他想活,就得听你们的话,帮你们看着点太子。”

    “秦安果然害怕了,便将孙氏告诉他的事告知了你们——太子虽然当时未必十分信任齐家,但任谁看来,齐家仍旧毫无疑问是太子的人。所以只要齐家敢做,太子便难辞其咎。”皇帝叹了口气,“所以你们不能让齐湛做主考,你们要找齐湛绝对无法收买的人做——如此,齐湛便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办了此事,他必然要大费周章想办法另外收买什么人,而如此就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而你们只要抓住这蛛丝马迹就足够让太子受难。”

    “但也许你们也喜出望外,你们没想到,太子居然也起了杀机。”

    皇帝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女儿。

    “老三看似精明,实则糊涂——他想通过构陷刘律声获哥哥青眼,但又怕齐家折损于自己不利,所以便想借静嫔娘家的手去做事。”皇帝说道,“他去向太子献策,却被秦安察觉,秦安告诉你们,你们便知道这是天赐良机——但你们却不能直接告诉朕,因为倘若你们说了,朕便会知道你们收买了人窥伺太子。窥伺储君,如此罪状,你们唯恐到时候太子利用这个反咬一口、反倒让你们不得翻身。所以你们假装不知,只让秦安前来告密。”

    隆升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秦安自然会听你们的。而此时朕已经知道太子瞒着朕做下的种种,也早因为他窥伺朕躬而坚定废除之念。所以你们想来也不难预料到,朕不但不会阻止太子,反而会暗示李荣为太子一脉第二次往会试中塞人放行——你们看着朕一步步走进你们的圈套、按你们的设想,亲手给太子设局。”

    “而孙氏会帮你们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她父亲抛弃她,但你却让谨贵妃百般善待她、同情她——太子厌恶她,太子得势未必会放她好过。但你让谨贵妃善待她,你若是得势,她当然会觉得自己也能重见天日。”

    “其实,你们没做什么。你所需要做的一切,别人都在你的种种暗示之下替你做了。”皇帝看着隆升,心中不知怎么,竟有些百感交集,“朕竟然受你哄骗、栽在你这样一个小丫头手上。”

    隆升抬起头,看向皇帝。

    “我不晓得陛下在说什么。我只知道,陛下从此不必再担忧卧榻之侧有自己正值壮年的儿子酣睡了——得偿夙愿,陛下不喜欢么?”

    隆升粲然一笑,竟衬得鬓边的那支镶有异形珍珠的孔雀步摇光华隐隐。

    “陛下,世上许多人总自诩德行高尚,故而一旦做点什么勾心斗角的事,便要急急忙忙给自己找些好借口——无外乎便是为人诱骗、形势所迫,总之绝不是出自本心便是了。”

    “陛下,说一句‘我计谋得狩,我很欢喜’很难么?”

    “陛下,你不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