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吴潇潇跑没跑,船工们都依旧那么忙碌着。他们卸下江镇的一部分货,码头上有买家的伙计负责接应。工作完成之后或许还能到街边饭馆里要几碗烧酒,咕噜咕噜地吞下去,才叫一个爽快。

    莫千采梦里回到了竹国,回到了几天前。那时阳光正好,风也温柔。青林深处,君子淡粥清茶,洗尽尘华。他端坐着,印象中吴潇潇就在对面,她握剑生气的样子,这样可爱。

    可现在却没有。

    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时光易逝,他早已须发皆白,风烛残年。转头望去,外面的竹林还像以前:干净,碧绿,充满生机。片片竹叶随风而动,生生不息,仿佛一个永不老去的年轻人。

    她呢?也许走了吧。也好,他就是个骗子,是个倒霉蛋,谁跟着他都要惹祸上身的。

    可她却突然出现,且容颜未改,青春焕发。

    吴潇潇生气对他说:“傻小子,我走了,你就不会来找我吗?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不懂女孩的心思!”

    莫千采想问她为什么没有变老,却突然说不出话来,然后他就醒了。惊魂未定,全身都冒着热汗。床边守候的叶钊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看见主人醒过来,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叶钊说了什么不重要,因为莫千采一句也没听到,他只是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想:“难道这就是我造孽太多的下场吗?”

    以前他从不信恶鬼杀人,冤魂索命之类的无稽之谈,现在也不信。除了这个梦。他第一次觉得天道轮回,自己可能真的会不得好死。

    “我睡了多久?”莫千采一边强撑着坐起来,一边迷迷糊糊地问叶钊。

    “不到一天。”

    “她——”莫千采本想问“她呢”,不料刚刚梦里的情景又被这两个字触发,扰得他头疼欲裂。他换了一种说法:“跟我一起上船的那个姑娘呢?”

    叶钊有些窘迫:“主人,吴姑娘走了。”

    莫千采差点当场又睡回去。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要去找她。”

    叶钊听他骤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觉得不可思议。他内伤严重,方才苏醒,如果这时候出去乱跑,别说遇上暗杀组织,就是几个泼皮无赖都收拾不了,一阵儿风就能把他卷走:“莫千采,你疯了?”

    莫千采从床上随便抓起一件衣服,三下两下穿好:“是,我是疯了。”又见叶钊挡路,他平静地说:“滚开。”声音不大,威严自在。

    叶钊知道这是命令,但仍不肯放松:“主人昨日施功,肺腑大伤,如今刚刚醒转,身体还很虚弱,不便出门。你若要找那位吴姑娘,其实也并不难。她是下午走的,江镇地方小,我多派些人手,很快就会有消息。”

    莫千采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钊见莫千采没有再闹,以为他被自己说通,就此罢休。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就放心吧,再多睡会儿。我去叫休言长老过来看看。”

    叶钊又扶莫千采睡下,盖好被子,心想自家主人都多大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侍卫严加看管,别让他趁机溜了。

    然而不久叶钊和休言长老进入这个房间时,发现窗门打开,原本乖乖躺在床上的莫千采早已没了踪影。据窗外搬煤的船工说,他们刚才瞧见天下有什么东西轻轻飘了过去。